林深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某种诡异的平静。
钟表店的生意不温不火,每天修几块表,接待几个客人,晚上回到家,对着窗台上的向日葵发呆。他已经半年没有做过关于苏晚的梦了,那些被系统篡改的记忆,像退潮的海水,慢慢露出了真实的沙滩。
直到那个雨天的下午。
门铃响起时,林深正在给一只古董座钟上发条。透过玻璃门,他看见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得像鹰。
"林深?"男人推门进来,雨水顺着伞尖滴在地板上,"我是市局特殊案件调查组的,张正明。"
林深的手顿了顿。这个名字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我们想请你协助调查一起案件。"张正明从包里取出个文件夹,"关于三年前的灰雾事件,以及一个叫'溯光'的组织。"
林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他想起五年前的地下七层,想起苏晚说"张队是清理人"。可他应该忘了这些的。
"我不记得什么灰雾事件。"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是钟表匠。"
张正明笑了笑,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是五年前的林深,穿着旧风衣,站在永夜区的巷口,手里攥着半块青铜怀表。
"这张照片拍摄于2019年,永夜区旧忆典当行门口。"张正明的声音很平静,"当时你正在调查妹妹林小满的失踪案。我们注意到你,是因为你接触过溯光系统的早期实验体。"
林深的后背冒出冷汗。这些记忆,他明明该忘了的。
"我想起来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小满失踪了,我去找过线索。"
张正明递给他一杯水:"我们查到,溯光系统仍在活动。最近三个月,永夜区又出现了三起'记忆异常'案件——受害者的大脑里,都被植入了虚假记忆。"
他从包里取出个U盘:"这是受害者的记忆扫描。我们希望你能帮忙看看,这些记忆是被谁篡改的。"
林深接过U盘,插入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三个受害者的记忆影像:
*一个老人坚信自己在海边长大,可户籍显示他来自内陆;
一个年轻女孩记得自己有个妹妹,可她父母说她是独生女;
一个中年男人认为自己是医生,可他的执业证书是伪造的……*
"这些记忆……"林深的声音干涩,"和三年前的案例很像。都是系统在植入虚假记忆,制造'完美目击者'。"
张正明点头:"我们在调查中发现,溯光系统似乎在寻找什么……'钥匙'。"
林深的手指悬在键盘上。他想起了苏晚的话:"哥,别信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怀表背面的刻痕,想起了那个"不存在的B3-7层"。
"他们在找样本37号。"他轻声说。
张正明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个代号?"
林深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答案就像凭空出现在脑海里。
"我……记不清了。"他撒谎,"但这个名字很熟悉。"
张正明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从包里取出个小盒子:"这是从溯光实验室找到的。里面装着……你的记忆。"
林深打开盒子。里面是枚小巧的记忆芯片,表面泛着幽蓝的光。当他触碰芯片时,熟悉的刺痛感传来,皮肤下的蓝色光点开始游走。
记忆如洪水般涌来:
*他是样本37号,系统最早的一代实验体;
他是"错误",是无法被完全格式化的存在;
苏晚不是他的同事,是他的妹妹;
他们一起对抗溯光,一起发现了系统的真相;
最后,她为了保护他,牺牲了自己……*
"啊——"他捂住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苏晚……"
张正明递给他一张纸巾:"我们知道。苏晚同志是英雄,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这些情报。"
林深抬起头,泪眼模糊:"她还活着吗?"
"牺牲了。"张正明的声音很低,"在五年前的地下七层,为了保护你和这些记忆芯片。"
林深的世界崩塌了。他想起苏晚最后的笑容,想起她掌心的向日葵种子,想起她对"真正的向日葵"的执着。一切都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嘶吼。
"因为系统一直在找你。"张正明站起身,"它在清除所有与样本37号相关的人和记忆。我们保护了你五年,现在你终于……想起了她。"
林深握紧记忆芯片。他终于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苏晚不是同事,是妹妹;他们不是搭档,是家人;她的牺牲不是任务,是爱。
"我要……"他哽咽着,"我要为她做点什么。"
张正明点点头:"系统仍然存在,溯光的实验还在继续。我们需要你,林深。不是作为样本37号,而是作为林深,作为苏晚的哥哥。"
雨还在下。林深站在钟表店的窗前,望着外面的永夜区。他想起苏晚种在窗台的向日葵,想起她说"春天会来的"。
他拿起工作台上的怀表——那两块已经合为一体的"时间吞噬者"。
"我准备好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