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带着暖意,卷着练习室窗外的樱花瓣,落在窗台的陶盆里。那株从灵晶森林带来的植物已经长得半尺高,叶片呈淡淡的碧色,边缘泛着细碎的银光,像被揉碎的星子——正如杨博文所说,它果然是会发光的。
张桂源正低头调吉他弦,指尖划过熟悉的琴颈,触到那两个刻痕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左奇函和杨博文坐在钢琴凳上,杨博文在画纸上勾勒着窗外的樱花,左奇函就趴在旁边看,手指时不时捣乱地戳戳他的笔尖,惹得杨博文笑着拍开他的手。
“下个月的校园艺术节,报不报?”左奇函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张桂源身上,“听说今年有合作舞台,不限形式。”
张桂源的指尖顿了顿,弦音戛然而止。“再说吧。”他低声道,视线飘向窗台的花盆——那里除了植物,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他折的星星,每一颗都藏着一封没寄出去的信。
杨博文放下画笔,轻声说:“函瑞上周来信,说他爸爸的康复情况很好,琴行老板很看重他,还帮他联系了音乐学院的老师。”
张桂源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吉他的手紧了紧。张函瑞的信越来越勤,字里行间的轻松也越来越多,会说南方的梅雨停了,会说琴行的小猫生了崽,会说他写了首新歌,副歌部分很适合合唱——却从没提过“回来”两个字。
“他还说,”杨博文顿了顿,看了眼左奇函,像是在确认什么,“那首新歌,想等回来后,和你一起录。”
“回来?”张桂源猛地抬头,眼里的光像被点燃的星火,又快得让人抓不住,“他说……要回来?”
左奇函耸耸肩,嘴角却扬着笑:“不然呢?难道让你一辈子抱着吉他发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扔给张桂源,“自己看。”
信封上是张函瑞清秀的字迹,收信人写着“张桂源亲启”,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音符。张桂源捏着信封的指尖微微发颤,拆了好几次才拆开。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却画满了简笔画:有两个小人背靠背唱歌,有灵晶森林的发光花,还有一个站在站台的小人,望着远去的火车,旁边写着一行字:“风停了,但我在等风把我吹回来。”
最后画的是练习室的窗台,花盆里的植物开着星星状的花,旁边站着两个牵手的小人,字迹圈了又圈:“艺术节见?”
张桂源的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又像是有股暖流在往上涌。他想起站台那天的雨,想起练习室的月光,想起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原来都藏在风里,绕了一圈,终究要回来。
“愣着干嘛?”左奇函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不准备准备?总不能让人家回来,看到你还是这副蔫样。”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拿起吉他,指尖落在琴弦上,弹出的第一个音符就带着笑意。是《四季》的旋律,却比以前轻快了许多,像春风拂过刚抽芽的枝桠。
接下来的日子,练习室里重新充满了音乐声。张桂源开始整理那些散落的谱子,把《四季》的结尾补全,又试着给张函瑞信里提过的新歌谱曲。左奇函和杨博文也常来,有时是左奇函敲着节拍器伴奏,杨博文在一旁画他们唱歌的样子;有时是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讨论艺术节的舞台设计,说要在背景板上画满灵晶森林的花,再缀上漫天星辰。
离艺术节还有三天时,张桂源收到了张函瑞的短信,只有一个定位,是学校门口的樱花树。
那天下午,他抱着吉他,提前半小时就等在樱花树下。风拂过枝头,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下,粘在他的发梢和吉他上。他低头调试琴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心上:
“桂源,你的吉他……擦得真亮。”
张桂源猛地回头。
张函瑞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衫,背着那个熟悉的黑色琴包,头发长了些,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眼里的光比樱花还亮。他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纸袋,看到张桂源望过来,脸颊微微泛红,像以前每次被夸时那样。
“你……”张桂源站起身,喉咙发紧,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变成一句,“回来了。”
“嗯,回来了。”张函瑞朝他走过来,脚步有些快,像怕晚了一步似的。他把纸袋递过来,里面是用透明袋装着的樱花标本,压得平平整整,“南方没有这么好看的樱花,给你……当书签。”
张桂源接过标本,指尖触到他的手,还是微凉的,却像电流般窜过全身。他想起站台那天,张函瑞也是这样,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说“记得我”。
“新歌……写好了吗?”张函瑞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吉他上,带着点期待。
张桂源低头笑了笑,抱着吉他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他说,“我们一起唱。”
张函瑞在他身边坐下,解开琴包,拿出那把他们一起买的吉他。琴弦被调得很准,显然是刚打理过。他抬起手,指尖和张桂源的在琴弦上碰了一下,像无数次排练时那样,默契得不需要言语。
旋律响起时,风吹得樱花落得更急了,像一场温柔的雨。张桂源唱主歌,张函瑞的和声轻轻跟上来,转音处自然地交叠,像春风绕着花枝打了个圈。唱到“风停的时候,我们在等风回来”时,两人同时转头,目光撞在一起,像两颗终于相遇的星子。
不远处,左奇函搂着杨博文的肩,站在樱花树后。杨博文举着相机,把这一幕定格在镜头里,轻声说:“你看,我说过,风会回来的。”
左奇函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笑意:“嗯,花也开了。”
练习室窗台上的发光花,在阳光下亮得更明显了。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带着樱花的香气和远处的歌声,轻轻拂过那叠放在谱夹里的信,像在说——
风停过,却从未离开。那些藏在风里的约定,终会在花开时,轻轻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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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205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