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的后台比想象中热闹。道具组的同学扛着巨大的樱花树模型匆匆走过,服装间的镜子前,几个女生正对着裙摆上的亮片叽叽喳喳。张桂源抱着吉他靠在墙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颈上的刻痕,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浅灰色的身影。
张函瑞正在和音响师确认耳返音量,侧过身时,发梢扫过耳后的红晕——那是刚才张桂源趁他不注意,偷偷在他耳边说“今天的你比樱花还好看”时染上的颜色。他似乎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正好撞进张桂源的眼里,像被烫到似的立刻移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手里的调音器差点滑落在地。
“紧张吗?”左奇函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胳膊肘搭在张桂源肩上,视线却瞟向不远处的杨博文。后者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发光花盆栽铺苔藓,那是他们特意从灵晶森林带回来的,要用作舞台背景的点缀。
“还好。”张桂源的目光还黏在张函瑞身上,看他正踮脚调整麦克风高度,浅灰色演出服的衣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那件熟悉的蓝色小熊卫衣,“就是有点想快点唱完,想跟他去吃街角的樱花糕。”
左奇函嗤笑一声,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出息。”话虽如此,眼里却带着揶揄的笑意。他转头看向杨博文,对方刚好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满怀,像有细碎的电流噼啪作响。杨博文朝他招了招手,左奇函立刻像得到指令似的跑过去,蹲在他身边帮忙扶着花盆,手指不自觉地蹭过他的手背,惹得杨博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舞台总监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下一组,张桂源、张函瑞,准备候场。”
张桂源深吸一口气,正想走过去,却被张函瑞先一步拉住了手腕。少年的指尖微凉,带着点紧张的颤抖,掌心却沁出了薄汗。“那个……”张函瑞的声音很轻,像怕被别人听到,“等下唱到第二段转音,你记得慢半拍,我跟你。”
“知道了。”张桂源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就像我们在练习室练的那样,放心。”
张函瑞的耳朵更红了,慌忙抽回手,转身走向侧台,脚步快得像在逃。张桂源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低头发现吉他包的拉链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小的樱花挂坠——是用粉色的软陶捏的,花瓣边缘还有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亲手做的。
聚光灯骤然亮起时,张桂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和张函瑞并肩站在舞台中央,台下的掌声像潮水般涌来,他却只看清了第一排的两个身影:左奇函举着块手写的灯牌,上面用荧光笔写着“桂瑞锁死”,字丑得像蜘蛛爬,杨博文举着相机,正对着他们按下快门,镜头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前奏响起的瞬间,张桂源忽然平静下来。他低头拨动琴弦,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像春日的溪流漫过鹅卵石。张函瑞的声音紧随其后,干净得像洗过的月光,唱到“春樱落在你发梢”时,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张桂源的发间——那里别着一朵新鲜的八重樱,是早上张函瑞在宿舍楼下的樱花树旁,踮着脚摘了好久才够到的。
唱到副歌部分,两人的声音自然地交织在一起。张桂源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南方的张函瑞寄来一段录音,背景里有琴行的风铃声,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反复唱着这个转音,像是在和空气排练。那时张桂源把录音循环了无数遍,直到能清晰地听出他每次换气时的细微差别,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风停的时候,我们在等风回来……”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张桂源转头看向张函瑞,对方的眼眶有点红,却在对上他的目光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鞠躬时,张桂源的手指不小心勾住了张函瑞的手指,两人触电般缩回手,却在抬眼时,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像藏了颗糖。
后台的走廊飘着淡淡的樱花香。张函瑞刚接过杨博文递来的温水,就被张桂源拉到了僻静的楼梯间。“那个挂坠,”张桂源指着他的吉他包,“是你做的?”
张函瑞的脸“腾”地红了,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锦袋塞给他:“还有这个……琴行老板的女儿教我缝的,樱花味的,说放在琴包里能驱虫。”锦袋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音符,针脚歪七扭八,显然是第一次拿针线。
张桂源捏着锦袋凑近鼻尖,清浅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漫进鼻腔,像把整个春天都装了进去。“很好闻。”他认真地说,忽然想起什么,从吉他包里翻出个东西递过去,“给你的。”
那是个用银色铁丝弯成的小吉他模型,琴弦是用吉他弦剪的,琴身上刻着两个交织的字母缩写。“在你走后做的,”张桂源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练了好多次,手被扎了好几个洞。”
张函瑞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细小的刻痕,眼眶忽然有点热。他想起在南方的每个深夜,对着空荡荡的琴行,一遍遍弹着那把陌生的吉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此刻握着这个冰凉的小模型,才明白缺的不是吉他,是身边这个人的温度。
“艺术节结束后,去灵晶森林吧?”张桂源忽然说,“左奇函说那里的发光花全开了,比去年好看十倍。”
张函瑞抬头,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好啊,还要带上吉他。”
灵晶森林的清晨比想象中热闹。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泥土的清香。左奇函正背着杨博文蹚过小溪,杨博文的画夹在背上晃悠,里面夹着刚画的晨光;张桂源牵着张函瑞的手走在后面,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他们伴奏。
“你看!”张函瑞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花丛。那里开满了淡蓝色的发光花,花瓣边缘泛着细碎的银光,风一吹,像落了满地的星星。杨博文立刻放下画夹开始速写,左奇函就蹲在旁边,笨拙地帮他扶着画纸,手指却总忍不住偷偷碰他的笔尖。
张桂源抱着吉他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着张函瑞蹲在水边洗手,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他忽然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冷不冷?”他的声音透过布料传过去,带着点温热的气息。
张函瑞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软乎乎的:“不冷,阳光很暖。”他转过头,鼻尖蹭过张桂源的脸颊,像只撒娇的小猫,“唱首歌吧,唱那首《樱花谣》。”
张桂源笑着点头,指尖拨动琴弦。温柔的旋律在森林里回荡,张函瑞的和声轻轻跟上来,溪水潺潺地应和着,左奇函和杨博文也停下了手里的事,安静地听着,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层金色的纱。
唱到“樱花落满肩头时,我们不分开”时,张桂源忽然低头,在张函瑞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落下一片柔软的花瓣。张函瑞的眼睛瞬间睁大,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把吻加深了一点。
远处的发光花在阳光下亮得耀眼,像在为他们鼓掌。左奇函偷偷碰了碰杨博文的手,后者回握住他,两人相视而笑,眼里的温柔像灵晶森林的泉水,淌过岁月,流向很远很远的未来。
风穿过花丛,带着樱花的香和少年的歌声,轻轻说着:原来最好的和弦,从来不是完美的音符,是身边这个人的温度,是藏在风里的约定,是一抬头,就能看到你眼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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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265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