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晨露,似乎都比往日多了几分清甜。
苏清欢嫁入府中第三日,便按着规矩要早起给婆母请安。天刚蒙蒙亮,她便披衣起身,贴身丫鬟青禾伺候着梳洗,看着铜镜里一身素雅褙子的自己,发间依旧簪着那支玉兰玉簪——萧彻说,他最爱看她戴这支,比凤冠更衬她。
“少夫人,您这手真巧,昨儿给老夫人绣的帕子,老夫人可是攥在手里看了又看。”青禾一边为她梳理长发,一边笑道。
苏清欢脸上微红:“不过是随手绣的,哪当得老夫人这般喜欢。”
到了萧老夫人的院子,老太太正坐在廊下喝茶,见她进来,笑着招手:“清欢来了,快过来坐。”
“娘。”苏清欢依言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您今日气色真好。”
“还不是托你的福。”萧老夫人呷了口茶,“自打你嫁过来,这府里啊,就像开了窗,连风都是暖的。”她拉过苏清欢的手,拍了拍,“阿彻那孩子,性子冷硬,往后啊,就得你多担待些。府里的事,你也多上心,我老了,管不动了。”
苏清欢心里一暖,认真点头:“娘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将军,也会把府里打理妥当。”
从那日起,苏清欢便真的接过了将军府的中馈。她没学过那些大家闺秀的管家手段,却有自己的法子——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她管起家事来,也带着这份细致。
她先花了三日,把府里的账目、人手都摸得清清楚楚。库房里的布料绸缎,她按季节分类码好,标记出适合做什么衣裳;厨房里的采买,她亲自去看了菜价,发现有管事从中克扣,也不声张,只悄悄换了个老实本分的采买,账目立刻清明了许多。
下人们起初还嘀咕,这位新少夫人是个行医的,怕是镇不住场子。可日子一长,便都服了。她不摆架子,见了洒扫的仆妇会问声辛苦,遇着浆洗的丫鬟会关心天气冷暖,谁家里有难处,她悄悄送去些药材或是银钱,从不多言。更难得的是,她记性好,谁擅长做什么,谁有什么忌讳,都记得一清二楚,分派差事总能恰到好处。
“少夫人真是心细,知道我家老头子风湿犯了,竟特意配了药膏。”
“可不是嘛,前儿我打碎了将军的茶盏,吓得腿都软了,少夫人只说‘岁岁平安’,还替我在将军面前遮掩了。”
“咱们将军也是,以前回府总是板着脸,如今一进院门就问‘少夫人在哪’,嘴角都带着笑呢。”
这些话传到苏清欢耳朵里,她只是笑笑,依旧每日忙着府里的事,空闲时便去后院开辟的小药圃里捣鼓草药,或是给萧老夫人请安时陪她说说话。
萧彻看在眼里,心里暖意渐浓。他从前回府,只觉得这府邸不过是歇脚的地方,如今却盼着早些归来。一进门,闻着廊下晾晒的草药香,听着她与丫鬟说笑的声音,便觉得一身疲惫都散了。
这日他从军营回来,见苏清欢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针线,面前摆着件半成品的墨色锦袍。
“在做什么?”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给你做件常服,”苏清欢举起针脚,有些不好意思,“针脚粗了些,你别嫌弃。”
他拿起锦袍看了看,针脚虽不算细密,却整齐扎实,袖口处还绣了朵小小的兰花,正是她名字里的寓意。“很好看,”他语气真诚,“我很喜欢。”
苏清欢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她放下针线,起身道:“我给你炖了汤,用了你上次带回来的北境黄芪,补气血的。”
看着她转身去厨房的背影,萧彻拿起那件锦袍,指尖拂过那朵小小的兰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戎马半生,见惯了刀光剑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琐碎的温暖紧紧包裹。
晚饭时,萧老夫人看着两人席间的互动,一个眼神递过去,另一个便知要添汤还是布菜,忍不住笑道:“阿彻,你娶了清欢,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萧彻看向苏清欢,她正低头抿着汤,耳根微微泛红。他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清晰:“是。”
夜色渐深,苏清欢伺候萧彻洗漱后,正欲吹灯歇息,却被他拉住了手。
“清欢,”他看着她,眸色在烛光下格外深邃,“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这将军府,有了家的样子。”
苏清欢心里一热,反握住他的手:“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窗外月光皎洁,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红烛摇曳,映着满室温馨,药香与墨香交织,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然。
这便是她想要的日子,没有轰轰烈烈,只有这样细水长流的温暖,将他一身的寒冰,慢慢融化在寻常烟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