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雪

供奉殿的雪总比别处落得缠绵，光翎抱着他那柄比人还高的神弓蹲在回廊边，指尖戳着积雪堆小塔，银白的发丝垂落，沾了点雪沫子也不在意。

“又在这儿偷懒。”清冽的声线裹着暖意从身后传来，青鸾的披风带着室外的寒气，却小心翼翼地落在光翎肩上。他刚从千道流那里议事回来，玄色衣袍下摆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光翎仰头，露出发梢下那双清亮的眼，手里的雪块差点掉在地上：“三哥！你看我堆的，像不像大供奉殿的天使雕像？”雪塔歪歪扭扭，顶端还插了根枯枝当“天使之剑”。

青鸾忍笑，蹲下身帮他扶正塔尖：“像，就是下次别用弓穗扫雪，方才降魔还问我你是不是把弓拆了。”他指尖拂过光翎冻得发红的耳尖，换来对方下意识的缩脖子。

“谁让他上次抢我糖葫芦。”光翎嘟囔着，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过去，“给你的，糖炒栗子，热乎着呢。”纸包边角被体温焐得发软，剥开一个，甜香立刻漫出来。

青鸾捏着温热的栗子，看着光翎又低头去戳雪堆，斗篷滑落肩头也没察觉。这人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性子还像个没长大的少年，当年在寒冰谷刚遇见时，也是这样蹲在雪地里，抱着神弓对他喊“大青鸟”。

“阿翎，”青鸾忽然开口，把一枚剥好的栗子递到他嘴边，“下周武魂街有灯会，去不去？”

光翎叼着栗子点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去！我要吃上次那家的糖葫芦，老板说情侣买还能打折——”话没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耳尖瞬间红透，埋着头假装研究雪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便宜……”

青鸾低笑出声，声音轻得像雪落在梅枝上：“嗯，便宜得很。”他抬手，将光翎沾了雪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脸颊，“到时候，我们也去占这个便宜。”

雪还在下，回廊下的雪塔渐渐堆得周正，光翎手里的栗子壳堆了一小堆。青鸾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夜的梦，梦里也是这样的雪天，他牵着眼前人的手走在灯海里，糖葫芦的甜香混着对方身上的冰霜气，成了最安稳的滋味。

“三哥，你发什么呆？”光翎举着个刚堆好的小雪人凑过来，雪人脸上嵌着两颗圆溜溜的栗子仁。

青鸾接住雪人，指尖轻轻碰了碰雪做的脸颊，低声道：“在想，灯会那天，该给你买几串糖葫芦。”

远处传来降魔的吆喝声，大概是又在找千钧比试。光翎皱了皱眉，却被青鸾递来的栗子堵住了嘴。檐下的雪静静落着，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处，融进这漫长得没有尽头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