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卷着银杏叶在操场边打旋。许可欣抱着一摞图书角的旧书往教室搬,路过宣传栏时,脚步忽然顿住了。
那里贴着一张新的照片——是全市中学生篮球赛的获奖合影。赵鹏程站在第一排中间,穿着红色的球服,胸前印着新学校的名字,手里举着银牌,笑得比阳光还刺眼。
照片里的他,好像又高了些,肩膀更宽了,以前额前总耷拉着的碎发被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记忆里那个穿着洗褪色蓝球服的少年,重合又分离。
许可欣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书脊硌得掌心发疼。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举着奖杯,冲她笑得露出小虎牙,说:“许可欣,下次我要拿全市第一给你看。”
原来他做到了,只是身边的人,不是她了。
“欣欣,发什么愣呢?”图书管理员阿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些书要赶紧归位,等下检查的就来了。”
“哦,好。”许可欣回过神,慌忙抱着书往教学楼走,不敢再回头看那张照片。
走进教室时,正赶上课间,几个男生围在一块看手机,议论声飘进耳朵:
“赵鹏程可以啊,这球技,进省队都没问题吧?”
“听说他新学校好多女生追呢,毕竟又帅又会打球。”
“可不是嘛,上次看他朋友圈,有个女生给他送水,笑得那叫一个甜……”
许可欣把书放在图书角的架子上,指尖有些发凉。她从没在他的朋友圈见过这些,或许,是她早就被屏蔽了?又或者,是她自己太久没敢点开他的朋友圈,怕看到不想看的画面。
她转身往座位走,路过赵鹏程以前的课桌时,脚步慢了半拍。现在坐在那里的是个转学生,男生大大咧咧地把书包扔在桌肚,发出“哐当”一声响。
许可欣的目光落在桌角——那里曾经有个小小的凹槽,是赵鹏程用圆规刻的,他说那是“专属标记”。可现在,凹槽被新的划痕覆盖,早就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就像很多事情,走着走着,就被磨平了痕迹。
晚自习前,林薇薇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攥着一把大白兔奶糖,分给周围的同学:“我妈单位发的,超大一袋,大家随便吃!”
一颗奶糖被塞进许可欣手里,糖纸在灯光下泛着熟悉的光。她的指尖一颤,糖块差点掉在地上。
是和赵鹏程临走时给她的那颗,一模一样的糖。
她捏着奶糖,忽然想起那天下午,香樟树下的风带着桂花味,他把糖塞进她手心时,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慌。她一直没舍得吃,把糖纸小心翼翼地夹在日记本里,直到糖块慢慢融化,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糖纸,还留着淡淡的奶香味。
“怎么不吃啊?”林薇薇凑过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没、没什么。”许可欣剥开糖纸,把奶糖放进嘴里。
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却带着点说不出的涩。和记忆里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样了。
也许是糖过期了,也许是……她的味觉,早就变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许可欣路过那家熟悉的文具店。她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在柜台前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一个和赵鹏程那个同款的湖人队笔记本。
付钱的时候,老板娘笑着说:“这笔记本卖得可好了,上次有个男生,一下子买了两本呢。”
许可欣的心轻轻跳了一下,付了钱,把笔记本塞进书包。走出文具店时,路灯刚好亮起来,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个新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和过去做告别。
她想,也许该学着放下了。
放下那个总在投篮后看她一眼的少年,放下那本没送出去的笔记本,放下那张藏在日记本里的糖纸,也放下那段兵荒马乱的暗恋。
就像天上的星星,有亮的时候,就有暗的时候。他曾经照亮过她的世界,就已经很好了。
回到家,许可欣从日记本里抽出那张皱巴巴的奶糖纸,轻轻抚平。她把它放进那个贴了星空邮票的信封里,和赵鹏程的笔记本放在一起,然后锁进了书桌最深处的抽屉。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的风灌进来,带着清冷的气息,吹散了屋里最后一点奶糖的甜香。
夜空很暗,没有星星。
许可欣对着漆黑的夜空,轻轻说了声:“再见啦,我的星星。”
这一次,她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