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将邮差徽章别在笔记本封面时,金属边缘轻轻蹭过银杏叶书签,发出细碎的声响。奶奶站在老银杏树下挥手,布袋子里的蔬菜还沾着晨露,阳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拐过巷口的修鞋铺,才渐渐淡去。
“老掌柜说爷爷托他带过好几次信,说不定还有其他线索。”林野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修鞋铺斜对面的旧书店,“上次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窗台上摆着一本封皮有银杏纹的旧相册。”沈知夏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书店木质门板上贴着泛黄的“收旧书”字条,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隐约能看见里面堆得高高的书堆。
推开书店门时,带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店主是位戴老花镜的老人,正坐在藤椅上翻一本线装书,听见动静抬头,目光落在沈知夏手里的笔记本上,眼神忽然顿了顿:“这银杏纹,是老林的吧?”
“您认识爷爷?”沈知夏惊喜地走上前,老人放下书,从柜台下拿出一个落了灰的纸箱:“三十多年前,他常来我这儿寄信,有时候等雨停,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看会儿书。”老人指着角落的旧藤椅,“有一次他说,想把和媳妇的故事记下来,怕老了忘了,我就把这本空白相册送给了他,让他贴照片、写文字。”
林野接过纸箱里的相册,封皮上的银杏纹已经褪色,翻开第一页,贴着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爷爷穿着邮差服,坐在自行车上,车把上挂着一个布包,旁边站着扎麻花辫的奶奶,两人身后是刚栽下的小银杏树。照片下方用钢笔写着:“1958年秋,和阿芸种下银杏,等它长粗了,就带她去看城外的银杏林。”
“后来他还来补过几次照片,说阿芸怀了孩子,等孩子出生,要让孩子认银杏树当‘树爷爷’。”老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有一次他送完信来,手里攥着几张信纸,眼眶红红的,说有个老兵再也收不到家里的信了,让我帮忙把这些信好好收着,等以后有机会,交给老兵的家人。”
沈知夏的心猛地一跳,急忙问:“那些信还在吗?”老人点点头,从书架最上层取下一个铁盒,和修鞋铺老掌柜的铁盒几乎一模一样:“都在这里,他说这些信里写满了牵挂,不能丢。”打开铁盒,里面的信纸已经泛黄,最上面一封的信封上写着“致吾儿建军”,落款是“父 李老根”。
“这是当年找爷爷帮忙的老兵的信!”林野拿出档案复印件,上面记载着老兵名叫李建军,1951年参军,1953年与家人失去联系,爷爷花了三年时间,才找到他在乡下的父亲李老根,可那时李老根已经病重,没能等到儿子回来就去世了。
沈知夏轻轻展开信纸,李老根的字迹有些颤抖:“吾儿,家里的麦子收了,你娘腌了你爱吃的咸菜,等你回来,咱爷俩一起喝两盅。村头的老槐树还在,你小时候爬树摔下来的地方,现在长了新枝……”读到这里,沈知夏的声音有些哽咽,林野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们一定能找到李建军的家人,把这些信交出去。”
老人看着他们,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图:“这是老林当年画的,他说宁城的每条巷弄都藏着故事,让我帮他收着,说以后说不定有人能用得上。”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着各个邮局、老店铺的位置,还有几处画着小小的银杏叶,其中一处正是巷口的老银杏树。
离开旧书店时,老人把相册和铁盒都送给了他们:“老林当年说,好故事要有人接着讲,这些东西在我这儿放了几十年,也该物归原主了。”沈知夏抱着相册,忽然觉得手里的分量很重,那不仅是爷爷的回忆,更是无数人藏在信里的牵挂。
两人沿着老巷往回走,路过巷尾的糖炒栗子铺时,老板笑着打招呼:“今天怎么没带老人家来?上次她还说,老林最爱吃我家的栗子。”沈知夏停下脚步,问:“您也认识爷爷?”老板点点头,指了指铺子墙上的老照片:“当年他送完信,总来我这儿买一包栗子,说要带回家给媳妇和孩子吃,有时候来晚了,栗子卖完了,他就站在这儿等第二天的第一锅。”
照片里的爷爷穿着邮差服,手里提着一包栗子,脸上带着笑容,旁边的老板还是个年轻小伙。沈知夏掏出手机,把照片拍了下来,想回去给奶奶看看。林野忽然说:“我们去档案馆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李建军的更多资料,早日把信交给他的家人。”
沈知夏点点头,两人加快了脚步。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落在笔记本上,徽章上的银杏纹与相册封皮的纹路相互呼应。她翻开笔记本,在昨天写的内容下面,又添了一行:“今日在旧书店找到爷爷的相册与老兵的信,原来每一份牵挂都不会被时光遗忘,它们藏在信笺里、相册中,等着被人发现,继续传递温暖。”
林野凑过来,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邮筒,邮筒上挂着一封写着“牵挂”的信,旁边写着:“下一站,档案馆,寻找李建军的故事。”风吹过,巷子里的银杏叶轻轻飘落,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也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正等待着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