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上后退一步，手心沁出冷汗。那只戴着红头绳的手在柜门边缘轻轻摩挲，像是在试探，又像是犹豫着要不要出来。
衣柜深处传来一声轻叹，带着潮湿的水汽和若有若无的铃铛声。他死死盯着那道缝隙，能看见红头绳下露出的一小截手腕，苍白得近乎透明。
“小雨？”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颤。
没有回应。那只手忽然缩了回去，衣柜门缓缓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刘向上猛地冲上前，一把拉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件旧衣服轻轻晃动。
他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那个铁盒，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盒盖半开着，从里面飘出一张泛黄的纸片。
他弯腰捡起来，发现是张儿童画。画面里，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一只玳瑁猫。猫咪尾巴尖上的白毛画得格外清晰。
画纸背面写着一行字：**“你终于来了。”**
刘向上攥紧画纸，心跳如擂鼓。他忽然想起果宁说过的那些话——“咪咪的任务还没完成”，“下一个”……
一阵凉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摆动。他抬头看向窗台，咪咪正蹲在那里，尾巴尖上的白毛在月光下微微晃动。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他低声问，“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咪咪眨了眨眼，轻轻叫了一声，然后转身跳出了窗户。
刘向上冲到窗边，只见咪咪已经沿着外墙往前走了几步，在转角处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竟像是在等他。
他深吸一口气，翻出窗户，踩在空调外机上。脚下的铁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咪咪带着他拐了个弯，来到另一侧的阳台。
这里堆满了杂物，纸箱、旧家具、生锈的花盆，散发着一股霉味。咪咪蹲在一个破旧的藤椅上，尾巴轻轻摆动。
刘向上落地时差点被一个塑料桶绊倒，他稳住身形，抬头看向咪咪。
“你想带我去哪儿？”他低声问。
咪咪没回答，只是用爪子轻轻点了点藤椅旁边的一个木箱。
刘向上皱了皱眉，蹲下身掀开箱子盖。里面是一些旧衣服、一本破旧的笔记本，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怀里抱着一只玳瑁猫。猫咪的尾巴尖上有一撮白毛，和咪咪一模一样。
刘向上的心猛地一跳。他仔细看着女孩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
咪咪轻轻蹭了蹭他的手，然后用爪子指着照片背面。
刘向上翻过照片，发现背面写着几个字：“小雨和咪咪，2005年夏天。”
小雨……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什么。他低头看着咪咪，声音有些发涩：“你是她养的猫？”
咪咪眨了眨眼，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
刘向上握紧照片，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他想起小时候，也曾经养过一只玳瑁猫，是隔壁邻居送的。那只猫后来走丢了，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所以……你是那只猫？”他喃喃自语。
咪咪没有否认，只是用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
刘向上低头看着它，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轻轻摸了摸咪咪的头，声音变得柔软：“对不起，我那时候太小了，没能保护好你。”
咪咪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跳下了藤椅，往阳台尽头走去。那里有一扇门，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一丝暖光。
咪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刘向上，像是在催促他跟上。
刘向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跟着咪咪走到门前。他伸手推开门，屋里飘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花茶的味道。
屋子不大，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盒，和他带回家的那个一模一样。
咪咪跳上桌子，用爪子轻轻碰了碰铁盒。
刘向上走近几步，伸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画册，封皮已经泛黄，边角卷起。他翻开第一页，发现画中的男孩蹲在地上，正在逗一只玳瑁猫。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男孩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和他家里的画册一模一样。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继续翻页，那些涂鸦、字迹、便签也都和自己家的画本完全相同。
最后一页也写着：“如果有一天你看见咪咪，请告诉它，我一直在等。——小雨”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咪咪轻轻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跳下桌子，往床边走去。
刘向上跟过去，发现床边的矮柜上放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给小宁的信”。
他拿起信封，手指微微发抖。轻轻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纸上是熟悉的字迹：
亲爱的宁宁：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咪咪已经找到了你。
我不知道你现在长什么样，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爱笑。我很想念你，也很抱歉没能早点来找你。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天你在院子里玩，咪咪跑过去蹭你的腿。你说它真可爱，想把它带回家。我告诉你，咪咪只能陪我一段时间，之后就要去找另一个需要它的人。你问我那个人是谁，我说不知道，但总有一天会知道。
后来我离开了，咪咪也跟着我一起走了。我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可我错了。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难过。
每次梦里见到你，我都能看到你眼里的失落。我想告诉你真相，可我一直不敢。
咪咪告诉我，它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见它。它守护着你，就像它曾经守护我一样。
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些，但请你相信我，咪咪真的是一只特别的猫。它不只是宠物，它是一个承诺，一个关于陪伴的承诺。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当年的任性。也希望你能接受咪咪，让它继续守护你。
永远爱你的小雨
刘向上读完信，眼眶已经湿润了。他低头看着咪咪，声音有些哽咽：“你一直在看着我？”
咪咪轻轻叫了一声，用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刘向上抹了抹眼睛，轻轻抱起咪咪，把它贴在胸口。他能感觉到咪咪的心跳，温热而有力。
“谢谢你……”他低声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咪咪蹭了蹭他的脖子，然后轻轻跳了下来。它走到房间门口，回头看了眼刘向上，像是在示意他该走了。
刘向上点点头，把信折好放进口袋，然后关上铁盒，跟着咪咪走出房间。他们穿过阳台，回到卧室。
咪咪跳上窗台，回头看了眼刘向上，轻轻叫了一声。
刘向上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咪咪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刘向上看着它离去的方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他知道，从今天开始，咪咪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像它曾经陪伴小雨一样。
他转身回到屋内，关上窗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他叹了口气，整理了下衣服，准备离开李叔家。
刚走到门口，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回头一看，发现红头绳静静地躺在地上，正是戴静之前握着的那根。
他蹲下身捡起红头绳，触感冰冷。这明明是几分钟前还带着体温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环顾四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咪咪留下的气息。
他摇了摇头，把红头绳收进口袋，然后推开门，走进夜色中。
刘向上把红头绳塞进裤兜，指尖还残留着那抹凉意。他快步穿过客厅，鞋底蹭过地板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李叔家的防盗门虚掩着，门锁没合上。
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下，总觉得刚才那声轻响不对劲。回头看向客厅，墙上的老式挂钟正指向一点零七分。秒针走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果宁发来的消息：**“你还在李叔家？”**
刘向上刚要回复，余光瞥见厨房的垃圾桶被人动过。塑料袋边缘有被抓过的褶皱，原本整齐的垃圾现在有些凌乱。
他放下手机，轻轻拉开抽屉。最上面那层报纸被人翻动过，露出底下半截铁盒的边角。和他家那个一模一样的铁盒。
胃部猛地抽紧。他后退两步，撞到餐桌发出一声闷响。桌上的玻璃杯晃了晃，滚落下来摔成碎片。
脚步声从楼上响起。
很轻，但确确实实是脚步声。
刘向上屏住呼吸。二楼不是已经空置多年了吗？李叔说过，楼上堆满了旧物，连楼梯都快腐烂了。
可现在，楼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木地板上。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月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楼梯口投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厨房垃圾桶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纸，看起来像照片的边角。
楼上的脚步声忽然停了。
死寂。
几秒钟后，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楼梯上。是一片枯叶，带着潮湿的霉味。
刘向上慢慢抬头。楼梯拐角处站着个身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垂落，遮住了脸。手里攥着一根红头绳。
他的喉咙发干：“小雨？”
白影没动。
他往前迈了一步，白影却突然往后退去。裙摆扫过墙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等等！”他低声喊。
白影停在二楼窗口。月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能看见红头绳缠绕在手腕，一圈又一圈。手腕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缓缓抬起手，指了指窗台。
刘向上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咪咪蹲在那里。尾巴尖的白毛轻轻晃动。
白影忽然转过身，掀开窗户。夜风卷着枯叶吹进来，混着一股熟悉的香味——和刚才那间屋子的味道一模一样。
“别跳！”他冲上前。
白影却已经翻出窗外。咪咪紧随其后，跃上外墙的空调外机，回头看了一眼刘向上。
他毫不犹豫地翻出窗户，脚下的铁架发出吱呀声响。咪咪已经往隔壁阳台跳去，白影站在那里等着他。
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咬紧牙关，踩着空调外机往前挪动。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混着不知哪家的狗叫。
转过拐角，他看见白影站在三楼阳台门口。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暖黄色的光。
咪咪蹲在门边，爪子轻轻拍打门框。像是在催促他进去。
刘向上伸手握住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轻轻一推，门无声地滑开了。
屋内飘出淡淡的花茶香，和刚才那间屋子的味道一模一样。
阳台门后挂着一幅全家福，照片里穿白裙子的小女孩正在笑。她手腕上缠着红头绳，怀里抱着一只玳瑁猫。
刘向上愣住了。
这不是李叔家。这是他自己小时候的家。
墙上的奖状、角落里的玩具车、冰箱贴着的便利贴——全是他的记忆。只是所有东西都蒙着一层灰，像是被封存了很久。
咪咪跳上沙发，爪子按在茶几上。玻璃板下压着一张照片，是他和咪咪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泛黄。
白影走到玄关，弯腰换鞋。动作自然得像是每天都在重复。
刘向上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发涩：“这是……我家？”
白影没回答，只是直起身，朝客厅深处走去。
咪咪跟在后面，尾巴轻轻摆动。
刘向上僵在原地。空气里浮着细小的灰尘，在灯光下缓缓漂浮。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白影在卧室门口停下，伸手推开门。
门轴转动时发出“咯吱”一声响。
屋内陈设一模一样，连床头的台灯都摆在老位置。只是窗帘拉得严实，遮住了窗外夜色。
白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动作轻柔得像在回家。
咪咪跳上床头柜，用爪子点了点相框。
刘向上走近几步，发现相框里是小女孩和猫咪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几个字：
**“今晚一起睡觉吧。”**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到床沿。心跳声大得吓人。
白影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咪咪轻轻叫了一声，然后蜷缩在枕边。
房间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像是有人真的睡着了。
刘向上转身就要往外跑，却发现门不见了。原本的卧室门变成了一面墙，墙上挂着那幅全家福。
照片里的小女孩正对着他笑。
他喘不过气来，抓起手机想报警。信号格一片空白。
白影在床上轻轻翻了个身，被子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红头绳。
刘向上死死盯着那根红头绳，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口袋里那根，明明还没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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