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旧楼

梅雨季节的第七天，苏棠拖着行李箱站在“钟表厂职工宿舍”的楼下，潮湿的风裹着霉味扑在脸上，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红砖楼早已斑驳，墙面上爬满暗绿色的藤蔓，三楼西侧那扇挂着褪色蓝布帘的窗户，就是她这次的目的地——她母亲失联前最后居住的地方。

一周前，苏棠接到辖区派出所的电话，说母亲林慧已经半个月没露面，邻居报了警。作为林慧唯一的女儿，她不得不从外地赶回来。推开房门时，一股混合着樟脑丸与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的陈设还保持着有人居住的样子：餐桌上放着没洗的瓷碗，碗底残留着半碗粥；沙发上搭着一件针织开衫，袖口磨出了毛边；书桌上摊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像是写字的人突然被什么事打断。

苏棠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的老式录音机上。那是母亲年轻时的物件，黑色机身已经泛白，侧面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写着“周三录”。她伸手按下播放键，机器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随后传来母亲略显沙哑的声音：“今天又听到楼上的脚步声了，很轻，但很有规律，像……像有人在走格子。”

电流声断断续续，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慌乱：“它在敲墙，从东边那面墙传过来的，一下一下，跟钟表的滴答声一样。苏棠，我好像看到了……”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持续的“滋滋”声。苏棠攥紧了拳头，母亲的话让她脊背发凉。她抬头看向东边的墙，那是一面普通的白墙，墙皮有些脱落，中间挂着一幅老旧的山水画，画框边缘已经生锈。

她走过去，手指轻轻敲了敲墙面，传来的是实心墙的沉闷声响。可当她的指尖触到画框时，却发现画框比看起来要轻很多，而且能轻微推动。苏棠深吸一口气，将山水画摘了下来，墙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铁皮盒子。

盒子没有锁，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条和一枚生锈的铜钥匙。纸条上是母亲的字迹，笔画潦草，似乎是在匆忙中写下的：“他们在找‘钟芯’，别相信穿灰色外套的人，钥匙开302的储藏室。”

“钟芯”是什么？302室住的是谁？苏棠脑子里满是疑问。她走到窗边，看向对面的楼，正好看到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站在楼下，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正抬头往三楼看。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转身快步走进了旁边的小巷，消失在雨雾中。

苏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拿起钥匙，决定去302室的储藏室看看。302室的门紧闭着，门口的电表已经停止转动，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储藏室在楼梯间的尽头，门上挂着一把旧锁，铜钥匙插进去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储藏室里堆满了杂物，一股浓重的霉味呛得苏棠咳嗽起来。她打开手机手电筒，在杂物中翻找着。突然，手电筒的光落在一个半埋在旧报纸里的木盒上，木盒上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一个圆形的表盘，表盘里没有数字，只有十二道均匀分布的刻痕。

她刚要伸手去拿木盒，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苏棠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站在储藏室门口，鸭舌帽下的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铁皮盒子，声音低沉：“把盒子给我，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你是谁？我母亲在哪里？”苏棠握紧了铁皮盒子，一步步往后退，后背撞到了堆放的纸箱，发出“哗啦”一声响。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雨珠从他的外套下摆滴落，在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林慧知道得太多了，她不该把‘钟芯’藏起来。”

“钟芯到底是什么？”苏棠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强装镇定。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扑了过来。苏棠下意识地将铁皮盒子朝男人扔过去，男人伸手去接，苏棠趁机转身往储藏室外跑。她不敢回头，只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咒骂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

跑到三楼时，苏棠看到自己母亲房间的门开着，里面的灯亮着。她来不及多想，冲了进去，反手锁上了门。房间里的景象让她愣住了：书桌上的笔记本不见了，餐桌上的瓷碗被洗干净放好，沙发上的针织开衫也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就在这时，书桌抽屉突然自己弹开了，里面放着一个熟悉的东西——母亲常用的那支钢笔。苏棠走过去，拿起钢笔，发现笔杆里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储藏室的木盒里有录音，别在晚上听。”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苏棠握着纸条，心里充满了疑惑：母亲到底在哪里？那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是谁？“钟芯”和木盒里的录音又藏着什么秘密？

她想起储藏室里的木盒，决定冒险回去拿。可当她再次来到楼梯间时，却发现302室的储藏室门已经关上了，门上的锁完好无损，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苏棠回到母亲的房间，将门锁好，又用柜子顶住门。她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钢笔，突然想起母亲的笔记本。她翻遍了书桌的所有抽屉，都没有找到笔记本的踪影。就在她快要放弃时，手指触到了书桌桌面下的一个凸起，她用力一按，桌面的一块木板弹了起来，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录音笔的电量已经不多了，苏棠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的不是母亲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第十二个‘钟芯’马上就要找到了，等集齐十二个，就能让老钟重新转起来了……”

录音笔突然没电了，屏幕暗了下去。苏棠看着漆黑的屏幕，突然想起母亲房间墙上的电子钟——自从她进来后，那座电子钟就一直停在10:12，而木盒上的表盘，正好有十二道刻痕。

她走到电子钟前，仔细看着钟面，发现钟的背面有一个小小的按钮。她按下按钮，钟面突然弹开，里面不是电池，而是一个小小的凹槽，凹槽的形状，正好和木盒上的表盘图案吻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敲门声很轻，却很有规律，一下一下，像有人在走格子，又像钟表的滴答声。

“苏小姐，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传来那个穿灰色外套男人的声音，“你母亲还活着，只要你把‘钟芯’交出来，我就带你去见她。”

苏棠握紧了手里的录音笔，目光落在电子钟的凹槽上。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是相信门外的男人，还是继续寻找母亲留下的线索？而那个神秘的“钟芯”，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雨还在下，旧楼里的回声在走廊里游荡，像是无数个钟表在同时滴答作响，催促着她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