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野的指尖触到了铁门把手上的霜花。
老城区的巷弄像浸在墨汁里,只有巷口修车铺的LED灯牌还亮着,“补胎”两个红字在雪雾里晕成模糊的光斑。他裹紧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被寒风扯散。目标住在巷子尽头的三层小楼,房产证上写着“钟明远”,一个在古董圈小有名气的收藏家,也是三年前让他父亲跳楼的人。
林野从背包里掏出撬棍,金属柄在掌心冻得发疼。他记得父亲最后一次见他时,西装袖口磨得起毛,眼镜片裂了道缝,说“等爸爸把钱要回来,就带你去吃你最爱那家牛排”。可三天后,父亲就从公司天台跳了下去,口袋里只有一张被揉皱的欠条,借款人是钟明远。
铁门没锁死,只是挂了个老式铜锁。林野屏住呼吸,撬棍卡在锁孔里轻轻一拧,“咔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他推开门,积雪从门檐上滑落,砸在肩膀上,冰凉的雪水顺着衣领往下渗。
一楼是客厅,摆着一套红木家具,茶几上放着半杯威士忌,冰块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林野没心思看,径直走向楼梯。楼梯扶手是黄铜的,被岁月磨得发亮,每踩一级台阶,就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静得可怕的房子里,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三楼卧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灯光。林野放慢脚步,手指按在门把手上,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肋骨。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钟明远正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似乎在写什么。
“谁?”钟明远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野没说话,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刀刃“唰”地弹开,反射着台灯的光。钟明远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眼神里满是惊恐。他想站起来,却被椅子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你……林伟的儿子?”钟明远认出了他,声音颤抖。
林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年前,你借我爸的钱,为什么不还?”
“我……我不是故意的,最近资金周转不开,我本来想……”钟明远的话没说完,就被林野一脚踩在胸口,疼得他喘不过气。
“资金周转不开?”林野冷笑一声,“我爸跳楼的时候,你在这儿喝威士忌,看字画,对吧?”他指了指书桌,上面放着一张支票,金额栏里填着“50万”,收款人一栏是空的。
钟明远的脸涨得通红,挣扎着想要推开林野的脚,“我错了,我现在就把钱还给你,不,我加倍还你,求你放过我……”
林野没理会他的求饶,脑海里闪过父亲跳楼的画面——新闻里说,父亲落地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欠条,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质问这个世界。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上来,他举起弹簧刀,朝着钟明远的胸口刺了下去。
鲜血喷溅出来,溅在林野的手上和衣服上,温热的液体让他有些恍惚。钟明远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眼睛睁得圆圆的,和父亲当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林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杀了人。他的手开始发抖,弹簧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蹲下身,看着钟明远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到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吐了起来。
吐完后,林野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慌乱。他知道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尽快清理现场,离开这里。
他回到卧室,捡起弹簧刀,用纸巾擦干净上面的指纹,然后放进背包里。接着,他把书桌上的支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用抹布擦掉了自己留在门把手上、楼梯扶手上的指纹。做完这些,他看了一眼钟明远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有复仇的快感,更多的却是恐惧。
林野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卧室,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尸体上,显得格外诡异。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带上房门,然后快步走下楼梯,走出小楼,消失在茫茫雪夜里。
巷口的LED灯牌还亮着,“补胎”两个红字在雪雾里摇曳,像是在为这场罪恶做见证。林野走在雪地里,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钟摆转动的声音,在提醒他,这场复仇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巷口,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下了车,手里拿着一个相机,朝着小楼的方向走去。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普通的任务。他推开门,走进小楼,客厅里的威士忌还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楼梯扶手上的黄铜光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男人一步步走上楼梯,三楼卧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看到了钟明远的尸体,以及地上未干的血迹。
男人拿出相机,对着尸体和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收起相机,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被林野揉成一团的支票,小心翼翼地展开,看了一眼金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把支票放进风衣口袋里,然后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雪还在下,覆盖了林野的脚印,也覆盖了这座城市的罪恶。林野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脱下沾满血迹的冲锋衣,扔进洗衣机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杀人的画面。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从他举起弹簧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罪人。
第二天早上,钟明远的尸体被他的保姆发现,警方很快赶到现场,封锁了整个巷子。负责此案的是刑警队长张磊,他今年四十多岁,有着丰富的办案经验,破过不少大案要案。张磊走进小楼,仔细勘察着现场,客厅里的半杯威士忌,书桌上的钢笔和空白支票,卧室里的血迹和尸体,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张队,死者是钟明远,男,58岁,古董收藏家,独居。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致命伤是胸口的刀伤,凶器应该是一把弹簧刀,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留下明显的指纹。”年轻的刑警小李向张磊汇报着情况。
张磊点点头,蹲下身,看着地上的血迹,“死者身上有挣扎的痕迹,说明凶手和死者之间有过搏斗。书桌上的支票是怎么回事?”
“我们问过保姆,她说钟明远最近一直在处理一笔资金,可能是在准备还别人钱。”小李回答道。
张磊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昨晚下了一夜雪,巷子里的脚印应该都被覆盖了,不过我们可以扩大搜索范围,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另外,调查一下钟明远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和他有经济纠纷的人,重点排查。”
“是,张队。”小李点点头,转身出去安排工作。
张磊留在现场,继续勘察着,他总觉得这个案子不简单,现场太“干净”了,凶手显然有备而来,而且很冷静,清理了现场的痕迹。他走到楼梯口,看着黄铜扶手,突然注意到扶手上有一个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到过。他叫来了技术人员,对划痕进行了取样,希望能从中找到线索。
与此同时,林野坐在电脑前,浏览着新闻,看到了钟明远被杀的消息,心里一阵紧张。他关掉网页,走到阳台,看着外面的雪景,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知道,警方肯定会调查钟明远的社会关系,自己作为和钟明远有经济纠纷的人的儿子,很可能会被列入怀疑对象。
果然,没过多久,门铃响了。林野心里一紧,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到了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正是张磊和小李。林野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脸上强装镇定,“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叫张磊,这是我的同事小李。我们想问你一些关于钟明远的事情。”张磊拿出证件,递给林野看。
林野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然后还给张磊,“钟明远?我知道他,他是我爸以前的朋友,怎么了?”
“他昨晚被人杀了,我们了解到,你父亲生前和他有过经济纠纷,所以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张磊的眼神紧紧盯着林野,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林野的身体微微一僵,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我爸三年前因为他跳楼自杀,我对他没什么好感,不过我没杀他,昨晚我一直在家,没有出去过。”
“你昨晚在家做什么?有谁可以证明吗?”小李问道。
“我昨晚一直在看电视,然后就睡觉了,我一个人住,没有别人可以证明。”林野回答道,心里有些发慌,生怕被警方看出破绽。
张磊点点头,“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林野犹豫了一下,然后侧身让他们进来,“当然可以,请进。”
张磊和小李走进屋里,仔细观察着,客厅里很整洁,沙发上放着一个遥控器,茶几上有一个空的泡面桶。张磊走到阳台,看着外面的景色,然后转身对林野说:“你父亲的事情我们很同情,不过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如果你想起什么和钟明远有关的事情,随时联系我们。”
“好的,我会的。”林野点点头,送张磊和小李出门。
关上门后,林野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警方没有相信他的话,肯定还会继续调查他。他必须尽快处理掉那把弹簧刀和沾满血迹的冲锋衣,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当天下午,林野把冲锋衣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发现上面的血迹虽然洗干净了,但还是有淡淡的痕迹。他不敢把衣服拿到外面去晾,只能挂在阳台的角落里,用窗帘遮住。然后,他拿着弹簧刀,来到郊外的河边,趁着没人,把刀扔进了河里。河水很深,刀很快就沉了下去,消失不见。
林野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张磊并没有放弃调查他。张磊从技术人员那里得知,楼梯扶手上的划痕里提取到了微量的金属粉末,经过检测,和市面上常见的弹簧刀材质一致。而且,通过调查钟明远的银行流水,发现他最近有一笔50万的资金动向,收款人信息被删除了,但根据时间推断,很可能是准备还给林野父亲的钱。
张磊再次来到林野的出租屋,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敲门,而是绕到了阳台后面,看到了挂在角落里的冲锋衣。他叫来了技术人员,对冲锋衣进行了检测,虽然血迹已经被清洗过,但还是检测出了微量的血液成分,经过比对,和钟明远的DNA一致。
证据确凿,张磊下令逮捕林野。当警察冲进林野的出租屋时,林野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父亲的照片,眼神空洞。他看到警察,没有反抗,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爸可以安息了。”
林野被带上警车,车窗外的雪景渐渐模糊,他想起了父亲最后一次见他时的笑容,想起了巷口修车铺的LED灯牌,想起了钟明远惊恐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为父亲报了仇,但也付出了代价,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而在巷口的那辆黑色轿车里,穿着风衣的男人看着警车远去,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微笑。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老板,事情办好了,钟明远死了,林野被抓了,那50万我已经拿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做得好,接下来,把那笔钱转到我的账户里,然后离开这座城市,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明白,老板。”男人挂掉电话,发动汽车,消失在车流中。
雪还在下,覆盖了城市的罪恶,也掩盖了人心的黑暗。钟摆还在转动,每一声“滴答”,都像是在为这场悲剧倒计时,提醒着人们,复仇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