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荧光灯在雨雾里泛着冷光，玻璃门上的“营业中”贴纸被雨水泡得卷了边。陈野把最后一瓶牛奶摆进冷柜时，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不是顾客推门的脆响，是被风刮得撞在门框上的闷响。
他抬头看了眼挂钟，凌晨两点十七分。雨下得太大，街上连辆出租车都没有，只有路灯在积水里映出昏黄的光斑。收银台旁的货架上，还剩最后一包薄荷烟，是他自己常抽的牌子。
“麻烦，拿一盒创可贴。”
女人的声音裹着雨气飘进来，陈野转身时，正好看见她攥着流血的手腕。黑色风衣下摆全湿了，头发滴着水，贴在苍白的脸上。她没看陈野，目光落在货架第二层，像是早就知道创可贴的位置。
陈野从货架上抽了盒创可贴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冰得像块铁。女人付了钱，没要塑料袋，直接把创可贴塞进风衣口袋，转身就要走。
“外面雨太大了。”陈野突然开口，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他向来不爱管闲事，尤其是在这个总发生怪事的老街区。女人脚步顿了顿，没回头，雨声里传来她模糊的回应：“没关系，有人等我。”
她走后，便利店又恢复了安静，只剩雨打在玻璃上的“噼啪”声。陈野拿起那包薄荷烟，刚想点燃，却发现收银台下面沾了点东西——是几滴暗红的血，顺着瓷砖缝，一直延伸到门口。
他心里咯噔一下，抓起伞就追了出去。雨幕里，女人的身影刚拐进旁边的小巷，那是条死胡同，尽头只有一扇生锈的铁门，平时根本没人去。
陈野放轻脚步跟过去，离巷口还有几米远时，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你怎么才来？东西拿到了吗？”
“没拿到。”女人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他不肯给。”
“废物！”男人的吼声混着雨声炸开，接着是东西摔在地上的脆响。陈野贴着墙根往里看，昏暗中，男人背对着他，手里攥着根铁棍，而女人靠在铁门上，手腕的血又渗了出来，染红了风衣袖口。
突然，男人猛地转身，陈野下意识往后躲，却不小心碰倒了巷口的垃圾桶。“谁在那儿？”男人的声音瞬间警惕起来，陈野看见他手里的铁棍举了起来，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跑。
可没等他转身，女人突然扑了上来，死死抱住男人的胳膊。“快走！”她冲陈野喊，声音里带着急颤。男人挣扎着甩开她，铁棍狠狠砸在她肩上，女人闷哼一声，却还是拽着男人的衣服不放。
陈野没跑。他从伞骨里抽出藏着的美工刀——这是他用来拆货箱的，刀片锋利得能划开硬纸板。他冲过去时，男人正好挣脱女人的手，铁棍朝着他的头挥过来。
陈野低头躲开，美工刀顺着男人的胳膊划过去，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男人惨叫着扔掉铁棍，捂着伤口后退，正好撞在铁门上。女人趁机爬起来，从风衣里掏出个东西，狠狠砸在男人的头上——是刚才那盒没开封的创可贴，包装壳裂开，白色的创可贴散了一地。
男人倒在地上，没了动静。雨还在下，把地上的血冲成淡红色的水流。陈野的手在抖，美工刀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他是我丈夫。”女人坐在地上，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欠了赌债，要卖我女儿去抵债。我刚才去他家拿女儿的照片，他追出来要杀我。”
陈野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突然明白刚才她为什么买创可贴——不是给自己用，是怕血滴在地上，被人发现痕迹。他捡起地上的铁棍，走到男人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气了。
“报警吧。”陈野说。
女人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不能报警，我女儿还在亲戚家，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她把照片揣回怀里，站起身，“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你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陈野没动。他看着女人拖起男人的尸体，一步步挪向铁门后的杂物间——那里堆着废弃的纸箱和旧家具，足够藏起一个人。雨还在下，把巷子里的血迹冲得干干净净，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回到便利店时，荧光灯依旧亮着，冷柜里的牛奶冒着白气。陈野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拿起那包没点燃的薄荷烟，扔进了垃圾桶。他看了眼挂钟，凌晨两点四十分，雨小了些，天边泛起一点微光。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这次是真的有人推门。进来的是个穿警服的男人，带着一身雨气，笑着说：“陈老板，还是老样子，一瓶可乐。”
陈野点点头，从货架上拿了瓶可乐递过去。警察付了钱，没急着走，靠在收银台上说：“刚才巡逻时，看见你家便利店灯亮着，就过来看看。对了，听说昨晚巷子里丢了个流浪汉，你有没有看见？”
陈野的心紧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看见，雨太大了，我一直待在店里。”
警察没多问，挥挥手走了。便利店又恢复了安静，陈野看着玻璃门外的雨，突然想起女人手里的照片——小女孩的笑容，和他抽屉里那张旧照片上的笑容，一模一样。
三年前，他的女儿也是这样笑着，在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的车撞了。司机跑了，至今没找到。而刚才那个男人的侧脸，他越想越觉得熟悉——像极了当年监控里模糊的司机身影。
雨停了。陈野打开抽屉，拿出那张旧照片，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照片上，小女孩的笑容好像又鲜活起来。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声音平静：“喂，我要报警，我知道三年前那起车祸的肇事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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