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桂源与槐（第二章）

张桂源在城里念大学的第一个冬天，接到了奶奶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北风的凉意，说老槐树落了场特别大的雪，枝桠上积的雪压断了两根细枝，村里有人说这树怕是熬不过冬天了。

他挂了电话就买了最早的车票，揣着刚从图书馆借的《树木养护手册》往家赶。火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变成田野，他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小刀片——那是他特意从五金店买的，想照着书上说的，给断枝的伤口做简单处理。

到家时已是傍晚，他放下行李就往村口公园跑。老槐树果然裹着一身雪，像个披了白棉袄的老人，断枝的地方露出褐色的木头，雪水正顺着伤口慢慢往下渗。他蹲下来，先把断枝周围的积雪扫干净，又从怀里掏出手册，借着公园路灯的光翻到“树木伤口处理”那一页。

“慢点弄，别冻着手指头。”身后传来爷爷的声音，老人手里端着一碗热姜汤，还拎着捆麻绳和塑料布。原来爷爷知道他要回来护树，早准备好了东西。

祖孙俩蹲在树底下忙活了半宿。张桂源用刀片把伤口削得平整些，爷爷就往上面涂草木灰——那是村里老人传下来的法子，说能防止虫子蛀咬。最后他们用塑料布把伤口裹紧，再用麻绳缠牢，像给老槐树的伤口缠上了绷带。

忙完时天快亮了，张桂源靠在树干上歇气，忽然发现树洞里的两把铜锁还在，雪没飘进去，锁身被树洞暖得有点温。他想起小时候掏糖纸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锁：“你可得撑住，等春天我给你带新的花肥。”

那天之后，他在家待了一周，每天都来给老槐树检查伤口，中午太阳好的时候，还会把塑料布解开透透气。临走前，他在树底下埋了些从城里带来的缓释肥，又对着树干说了会儿话，才背着书包往车站走。

火车开动时，他往窗外看，刚好能看见村口的老槐树。雪还没化完，可他总觉得，那树的枝干好像比来时挺括了些，像在跟他挥手说：“放心，我等着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