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桂源与槐（第四章）

张桂源顺着小宇的手看向老槐树，树皮上还留着他们上次一起画的年轮标记——用白色粉笔圈出的同心圆，从树干底部一直延伸到半腰，像给老树系了串透明的项链。

“你们没乱碰树洞里的铜锁吧？”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往树洞探了探，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才松了口气。小宇赶紧摇头：“我们知道那是宝贝！上次你说，‘桂’字是太爷爷的念想，‘源’字是你的，我们还在树底下埋了自己的小纸条呢。”

说着，孩子们拉着他蹲到树根旁，扒开一层薄土，露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彩纸。有写“希望槐树永远不生病”的，有画着自己和槐树合影的，最底下一张是小宇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也要像桂源哥一样，守着槐树，守着村子”。

张桂源鼻尖忽然有点酸，他摸了摸小宇的头，又看了看老槐树——新抽的枝叶已经能遮住大半个树荫，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是在附和孩子们的话。他从背包里掏出带来的新树苗，是几株耐旱的侧柏，“咱们把这些树苗种在槐树周围，等它们长大，就能和老槐树一起，给村里挡太阳、遮风雨了。”

孩子们立刻围过来，有的扶着树苗，有的拿着小铲子铲土。张桂源教他们把树苗放正，培土时要轻轻压实，最后浇上水。阳光落在孩子们沾满泥土的小手上，也落在老槐树的枝干上，树洞里的铜锁被光映着，隐约能看见“桂”与“源”两个字，正和孩子们的笑声一起，在风里轻轻晃。

傍晚离开时，小宇追着他喊：“桂源哥，下周你还来吗？我们想给槐树挂个鸟窝！”张桂源回头挥挥手，看着老槐树下那群小小的身影，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不是一个人的事——就像老槐树的根会在泥土里悄悄蔓延，这份念想，也早就在孩子们心里扎了根，等着长成参天的模样。

张桂源蹲在树根旁，指尖轻轻拂过那张写着歪扭字迹的彩纸，小宇的话还在耳边绕——“我也要像桂源哥一样，守着槐树，守着村子”。风忽然吹得槐树叶簌簌响，像是谁在轻声应和，他抬头时，刚好看见一片新叶飘下来，落在那叠彩纸上，像给孩子们的心愿盖了枚绿色的章。

“桂源哥，我们能给鸟窝刷上颜色吗？”旁边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蜡笔问。张桂源刚点头，孩子们就围着他叽叽喳喳出主意，有的说要涂成绿色，和树叶一样；有的说要画满小花，让小鸟喜欢。他笑着从背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环保颜料，和孩子们一起蹲在石凳上画鸟窝。

颜料沾了满手，笑声也飘得老远。有路过的村民停下来看，有人回家拿了木板帮他们加固鸟窝，还有人用手机拍下来发朋友圈，配文写着“老槐树要住新邻居啦”。张桂源看着热闹的场面，忽然想起小时候只有自己守着槐树的模样，现在身边围了这么多人，连空气里都飘着暖融融的劲儿。

等把刷好颜色的鸟窝挂到槐树枝上时，天已经擦黑了。孩子们仰着头，盯着鸟窝叽叽喳喳：“小鸟什么时候会来呀？”张桂源指着树洞里的铜锁：“等它们听见铜锁的声音，闻到槐花的香味，就会来了。”

临走前，他又往树洞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天和孩子们种了树苗，挂了鸟窝”。转身时，他看见小宇正踮着脚，把一颗用红绳系着的小石子挂在槐树枝上，石子上歪歪扭扭刻着个“守”字。

风再次吹过，鸟窝轻轻晃，树洞里的铜锁和纸条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张桂源回头望了一眼老槐树，心里忽然亮堂起来——守护从来不是留住过去，而是带着过去的念想，和更多人一起，把日子过成老槐树的模样：扎根泥土，向阳生长，再把阴凉留给后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