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晚风掠过庭院,玉兰树肥厚的叶片在暗处相拥呢喃,沉睡的青年忽然侧身蜷起指节,唇角漾起笑,恍若是吃到了糖果的小孩,或许在那个平行时空里,他遇到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
三月的流光悄然从指缝间离开,窗外的雨愈发绵密地垂落人间。
“儿子,起来了,做了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
顾时砚听到母亲的声音下了楼,看了一眼时间“6∶30”。
顾时砚拖着脚步蹭到椅子旁,不锈钢勺柄正反射着跳跃的光斑,他伸手按住那个晃眼的光点,指尖传来冰凉的温度。
厨房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母亲端着青花瓷碗快步走来,碗沿不断腾起热气。
“我一大早啊,就起来了,尝尝这粥,用砂锅熬的”
她把碗推过来时,带着薄茧的拇指避开碗口烫红的位置,原本不怎么下厨,却次次都为了顾时砚,如今原本保养得体的双手渐渐地也有了劳作的痕迹。
“肉沫是我今早切得,可好吃了,快尝尝”
白瓷勺磕在碗底发出清脆声响,顾时砚舀起半勺粥,送进嘴里,母亲剥着茶叶蛋,深褐色的蛋壳在她掌心碎裂。
“谢谢妈”
顾母看着面前呆呆的顾时砚笑了笑
“傻孩子……最近怎么样?噩梦应该在慢慢变少了吧”
“还好,偶尔会梦到,但是应该可以通过这个梦想起以前更多的事情”
顾时砚喝了口粥,继续说到
“我待会想出去一趟”
顾母看着窗外黑压压的一片,本想拒绝,但想着顾时砚自从上次和她买完菜回来后就很少出门,最终还是提醒他照顾好自己,快去快回。
自从最后一次脱敏治疗结束后,林栖白和顾母打电话说的最多的就是让他重建社会功能,让他多接触接触车辆之类的好让他克服那些心理,这次难得的机会。
吃过早餐,顾时砚拿起玄关处的立柜吐出的黑色长柄伞,穿好鞋。
推开门,潮湿的残余枝叶在积水里跳着的优美的华尔兹,远方山峦上的晨雾还未散尽,河面也浮着薄纱般的水气。
河边的柳树也抽出枝芽,雨滴在与它共舞。
转角超市的自动门发出欢迎声,冷白灯光下,膨化食品包装袋在货架上泛着光,顾时砚在货架前驻足,他弯腰拿起一包海盐梳打饼干,在倾斜的视野里见一双熟悉的,沾着水渍的帆布鞋。
“顾先生?”
玻璃窗外的暖光路灯突然亮起来,穿薄荷绿针织外套的女生从对面货架探出身子,发梢悬着将落未落的水珠,她怀里的柠檬黄购物篮轻轻晃动,薯片包装和旺仔牛奶碰撞发出窸窸窣窣声。
顾时砚直起身看着林栖白笑了笑
“好巧”
林栖白绕过货架,来到了顾时砚身边,歪着头笑着说
“好久不见,看来顾先生这是恢复的确实不错了,你一个人来的吗?”
“对”
顾时砚看着林栖白恍惚一阵,随后迅速转头,忙碌地看着货架上的东西,抬起手胡乱拿了几包零食。
选好东西,两人一同站在收银台前,林栖白将黄色的购物框放在收银台,转身看了一眼顾时砚,抬手将他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递给收银员
“老板,和这一框算在一起”
顾时砚瞪大眼睛微微扭头看着林栖白,伸手就要拿回来
“不用了老板,分开付”
刚伸出的手就被林栖白轻轻挡住了
“没事,一起付,待会我们一起走吧”
顾时砚看着面前笑脸盈盈的女生,放弃了挣扎,出了超市,林栖白就开始问东问西
“怎么样,应该有好转了吧?都愿意出来逛超市了”
“最近和顾姨去了哪里?”
长街浸在滂沱雨幕里,路灯灯影在积水中碎成粼粼光斑,顾时砚与林栖白隔着半臂距离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