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砚刚要开口回答对方先前的问话,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打断了他们,一辆摩托车从水洼密布的街角呼啸而来,车轮碾过,地上浑浊的泥水飞溅而起。
顾时砚的伞面倏然倾斜,伞骨在疾风中发出水撞击伞面的声音,与此同时,他攥住林栖白手腕将人拽进伞下。
“会不会开车啊!”
林栖白冲着远去的车尾灯低叱,目光落在伞面上斑驳的泥点时愣了愣神,垂眸瞥见对方仍扣在自己小臂的指节,温热的触感在雨夜里格外清晰,她抽回手臂,煽动睫毛。
“谢谢”
抬眼间,竟撇到对方拿伞的食指流出丝丝血迹,林栖白紧皱眉头
“你的手……”
顾时砚后知后觉才发现是因为刚刚太着急,转伞时不小心被伞骨划到了,刚要说话,就被林栖白打断了,牵起他的手,抬脚就着带他走
“去药店”
顾时砚将伞柄握得更紧,指节泛出青白,任由她拉着他的手,他偏头轻咳,任雨水顺着伞檐织成珠帘
“没事的”
喉结滚动着咽下没说完的话,街灯将他侧脸镀上朦胧金边
“小伤”
林栖白抬头看着顾时砚的侧脸,说到
“那也不行,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
药店的玻璃门推开时带起一阵暖风,林栖白倚着收银台找工作人员要了碘伏和棉签。
“别动”
林栖白抽出一支棉签,蘸满药液,冷白灯光从她发顶倾泻而下,棉签触上皮肤的那刻,顾时砚喉结微微滚动,少女温热的呼吸正随着擦拭动作轻轻拂过指节。
他忽然屏住呼吸,抬头看到她垂下的睫毛,指尖微微蜷缩。
蓦然,记忆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锐痛,恍惚间仿佛有白色被角掠过视网膜,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画面在脑海闪现。
他重新聚焦视线,目光正沿着她耳际碎发滑落,停在眼角那颗淡褐色小痣上。
指尖无意识蜷起又舒展,空着的手缓缓抬起,药店里弥漫着甘草片的清苦,玻璃柜台倒映着他们交错的影子,在他指尖将要触碰到她的发梢时,却被她打断
“好啦”
林栖白猝然抬头,发丝扫过他僵在半空的手指,顾时砚倏地将手垂到身旁,指腹上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偏头望向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眼神游离
“啊,奥,好,谢谢林医生”
林栖白疑惑地将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将手中的碘伏和棉签一并放在顾时砚手中,两人一同撑起伞,再次踏进雨幕中。
两道身影最终停驻在爬满爬山虎的小别墅前,最开始一人一把伞到现在的两人一把伞,伞檐垂落的水珠坠在顾时砚肩头,在深色卫衣上晕开一抹抹暗痕。
“ 我到了”
身旁的林栖白对着他微微抬头
“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顾时砚目光掠过铁艺围栏后奶油色的两层小楼,喉结轻滚间低应了声,握着伞骨的手指却纹丝未动,只是用下巴点了点门的方向
“你先进去吧”
白炽灯的光晕穿透落地窗,她撑起伞,踏着水洼退后半步,林栖白忽然转身,檐角风铃发出叮当响。
“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提高的嗓音裹着潮湿的水汽,眼底流转着诊疗室里他常见的温柔笃定
“顾时砚”
远处的顾时砚撑着伞,先是一楞,随后下颌微微一点,却未曾察觉有一股清流正漫过心底的裂隙。
“下次见”
待到眼前的人没了踪影,他垂眸望着青石板上重叠的足印,忽觉心底悄然攀上一株嫩绿的枝芽。
那些不经意的驻足,无意识的趋步,以及停留时的不舍,都让他不敢面对。
夜雨裹挟着狂风砸在玻璃窗上,林栖白陷在蚕丝被里的身躯骤然弓起,冷白如瓷的腕骨凸起青筋,指尖将缎面被褥攥出破碎的褶皱,额角沁出的冷汗落到枕头上。
“时砚……顾时砚……”
破碎的呓语在封闭的空间里格外的突出,她猛然从床上弹坐起来。
左手扶额,腕间传来异样的触感,那串从不离身的银色珠链正渗出的凉意。
林栖白借着闪电的幽光垂眸,眉头微皱,二十颗珍珠组成的链条上,竟然凭空缺失了两颗,在她的印象里没有磨损,没有磕碰,此刻却不见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端起柜子上的玻璃杯,半杯水早已凉透,冰冷的温度刺进骨子。
将冷水咽下,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冰凉,,这也让她没有再休息下去的欲望,手机屏幕亮起的那刻,顾时砚和她合拍时的笑容如碎片扎进瞳孔。
就这样靠着一张一张看着壁纸,从最初的茉莉相识,到后来的浪漫告白。
手指在界面滑动,泪水在屏幕上晕开痕迹,她嘴角微微上扬,那一刻,她多么希望在顾时砚消失的这段记忆长河里能够再次成为他的女主角。
在顾时砚不想去了解过往的时候,连思念都成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东天泛起微光时,垂落的指尖仍虚握着早已没有温度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