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整座城市浸泡在青灰色的水雾里,在忙完一切后,林栖白离开了家,她踩着破碎的倒影在长街徘徊,直到夜色朦胧时停驻在那栋爬满常春藤的院外。
“时间不多了。”
雨滴叩击黑色伞面的节奏里突然混入陌生的音节,林栖白望着自己透明的手掌,睫毛微微颤抖。
载着灵魂的摆渡船其实早已在忘川彼岸停泊了几回,而摆渡人却默许她在这里停留一刻,或许他,也曾在某个雨夜听过面前的灵魂诉说着那段可惜的情情爱爱。
二楼窗帘裂开一线缝隙,昏黄灯光渗进雨幕,看着暖光灯,她想起往日诊疗室里顾时砚坐在她的对面,指尖摩挲手里盛满水的玻璃杯,转头看着窗外,听着雨滴声敲打在落地窗。
伞柄在掌心勒出红痕,林栖白对着虚空呵出白雾,她看着雨伞上掉落的雨滴在青石板上绽开的涟漪,突然想起摆渡人曾对她说过的话
“有些执念,怕是连孟婆桥都载不动,忘川水都无法生效,这得需要你自己来。”
林栖白走到庭院,指间猝然传来一阵震颤,解锁屏幕的动作带起腕间珠链的轻响。
当“顾时砚”三个字裹挟着那句“认识林医生这么久,加个好友吧”跃入眼帘时,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机。
随后传来一声轻笑,林栖白指尖悬在“通过好友申请”上方,忽然想起十九岁那年的某个黄昏,少年顾时砚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是同样的系统提示。只不过问候称呼从那时的“栖栖”变成了如今的“林医生”
宁动房门钥匙,林栖白将湿漉漉的黑伞立在了门外,随后转身将大门关上,在玄关处换了鞋,手机放在了进门柜上,随后径直走向了茶台,给自己盛了一杯水。
白炽灯线在玻璃杯上折射出细碎光晕,她想起自己似乎从未告诉过顾时砚自己的全名,就连办公桌上那块亚克力名牌也只写着 “主治医师 林医生”。
墨黑字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平时白大褂左胸本该别着工牌的位置空空荡荡。
唯有抽屉深处那方印章还篆刻着完整的“林栖白”——那是顾时砚在她二十岁生日时亲手刻的礼物,而她却始终没让那枚藏着她的姓和名的印章出现在顾时砚面前。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凝结的水珠,冰凉的触感漫过腕间跳动的脉搏,玄关处的手机又震动起来,黑暗中亮起白光。
林栖白走了过去,指尖正触到玄关柜上的冰凉,手机屏的白色光晕里,“周五”两个字在她视网膜上灼出细小的空洞。
熟悉的疼痛在太阳穴游走,她下意识用掌根抵住眉骨——这般“难受”早已融入每个周五的夜晚,像每日都会定时响起的“诊疗结束”的时间钟。
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周五,也是那年他们出游的那天。
晨光初绽的周一清晨,林栖白攥着顾时砚的腕骨穿过薄雾,运动鞋踏过沾露的香樟落叶,早高峰的车流声尚未汹涌,唯有枝头麻雀的“唧唧咋咋”应和着两人交错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