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敲山震虎?还是在清理门户?赵嫣然母亲的那些“陈年旧账”,又是什么?
还有赵嫣然那句“克死爹娘”……像一根毒刺,扎得她心口锐痛。
“夫人受惊了。”赤芍低声告罪,“郡主她……性子直,易被人挑唆利用。”
“挑唆?”曲锦瑟捕捉到这个词。
赤芍垂下眼帘:“奴婢失言。”
曲锦瑟不再追问,心中却了然。赵嫣然果然是被推出来的棋子。只是这棋子的作用,似乎并不仅仅是传话和警告。
一整日,曲锦瑟都心神不宁。江宸直至入夜都未回府,管家前来传话,只说大人公务繁忙,宿在宫中值房。
夜色深沉,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寒意。
曲锦瑟吹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耳畔异常灵敏地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声响。巡夜侍卫规律的脚步声,更夫遥远的梆子声,甚至远处街巷隐约的犬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窸窣声,极其轻微地传入耳中。
不是风声,不是雨滴,更像是……极轻极缓的脚步声,踩在湿滑的屋瓦上!
有人!
不是江宸,他绝不会用这种方式回来!
曲锦瑟瞬间清醒,心脏狂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所有感官提升到极致。袖中金簪滑入掌心,另一只手悄然握住了发间那根中空的银簪。
那脚步声在屋顶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方位。随即,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瓦片被轻轻撬动的声响。
他们想从屋顶潜入!
是谁?是昨夜那些“老鼠”的同党?还是纸条上所谓的“故人”?或是……江宸的又一重试探?
没有时间思考!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曲锦瑟猛地从床上一滚,落入床榻下方的阴影里,同时手腕一扬,那根中空的银簪被她狠狠掷向房间另一侧的博古架!
“哐啷——!”
瓷器碎裂的脆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骤然炸开,刺耳无比!
几乎在同一瞬间,屋顶的窸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踩踏瓦片的声音,显然上面的人没料到屋内人竟如此警觉且反应激烈!
“有刺客!”
“保护夫人!”
院外瞬间响起侍卫们雷霆般的厉喝和急促的脚步声、刀剑出鞘声!火把的光芒骤然亮起,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
房顶上的脚步声变得慌乱,迅速朝着远处遁去,伴随着短兵相接的铿锵声和闷哼声,显然与赶来的侍卫交了手!
曲锦瑟蜷缩在床下的阴影里,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紧紧握着金簪,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外面打斗声、呼喝声、奔跑声乱成一团。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平息。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房门,锁被打开。
火把的光亮涌入房间,驱散了黑暗。
曲锦瑟下意识地眯起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了泥泞和暗色水渍的官靴,一步步,沉稳地踏了进来。
她缓缓抬起头,顺着那玄色的、略显褶皱的官袍往上望去。
江宸站在门口,身披寒意,火光在他身后跳跃,将他高大的身影投下长长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脸上没有半分笑意,酒窝消失不见,薄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极紧。一双眸子黑沉得吓人,如同凝结了最深的夜,里面翻涌着未曾褪尽的杀气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怒意。
他似乎是匆忙赶回,发冠微斜,衣摆上甚至还溅着几点未能彻底擦拭干净的、暗红的印记。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碎裂的花瓶、翻倒的凳子,最终,定格在蜷缩在床下阴影里、脸色苍白、仰头望着他的曲锦瑟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针落可闻。
他一步步走近,官靴踩过地上的瓷片碎片,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最终,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了她。
他缓缓蹲下身,平视着她。浓烈的血腥味和夜雨的寒汽扑面而来,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木香,形成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脸颊,然后缓缓下移,抚过她剧烈跳动的颈脉,最后,落在她紧握着金簪、微微颤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