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那夜的刺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未再激起任何涟漪。江宸似乎更加忙碌,甚少回府,即便回来,也多在书房处理公务至深夜。
曲锦瑟安分守己,每日不是看书便是修剪庭院的花草,偶尔向赤芍打听些京城风物,绝口不提那夜之事,也再不试图探查什么。
只是,她打听的内容,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
“赤芍,听闻京中贵女常举办诗会花宴,不知如今哪位小姐才名最盛?”她捻着一朵残菊,状似无意地问。
赤芍修剪花枝的手顿了顿,垂眼道:“奴婢久居内院,对外间小姐们的事知之甚少。只恍惚听得林首辅家的千金、御史大夫家的孙小姐,似乎都颇有才名。”
“哦?”曲锦瑟点头,又似好奇,“那……容貌出众者呢?大人他……往日里可曾对哪位小姐另眼相看过?”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几分新妇特有的、试探性的醋意。
赤芍抬眼飞快地看了她一下,又低下头去:“大人公务繁忙,甚少参与此类宴饮。且大人向来……不近女色。”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轻,却清晰无误。
不近女色?曲锦瑟心下冷笑。那强娶她算什么?
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宽慰和羞涩:“是么……那我便放心了。”
又过了两日,她借着整理江宸书房外间藏书的机会(江宸似乎默许了她有限度的活动范围),“偶然”听到两个小丫鬟在廊下低声嚼舌根。
“……要说颜色好,还得是苏太傅家的那位远房侄女,上月入京,据说惊鸿一现,便惹得不少公子哥儿惦记……”
“……嘘!小声点!我瞧着还不如之前来府上送绣品的那个绣娘呢,那身段模样,我要是男人……”
声音渐远。
曲锦瑟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书归位。苏太傅侄女?绣娘?很好。
她开始更加留意府中稍有姿色的丫鬟,甚至借着由头,向管家问及府中人事安排, subtly 地打探哪些人常在主院走动,哪些人又可能与外间有所关联。
她的行动谨慎而隐蔽,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无息。
然而,她所有细微的打听和留意,都被赤芍一丝不落地看在了眼里。
是夜,书房内。
江宸披着外袍,正在批阅公文。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赤芍垂手立在下方,低声将这几日曲锦瑟所有看似寻常、实则别有深意的打听和观察,巨细靡遗地禀报了一遍。
“……夫人似乎,格外留意京中及府中容貌出众的女子。”赤芍最后总结道,语气平静无波。
江宸执笔的手未停,朱笔在公文上划过一道凌厉的批红,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个极深的、带着冰冷玩味的弧度。
“哦?”他丢下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指尖轻轻敲着扶手,“她这是……想做贤妻,忙着为夫君张罗美妾了?”
赤芍头垂得更低:“奴婢不敢妄测夫人心意。”
江宸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好,很好。”他止住笑,眸色深沉如夜,映着跳跃的烛火,亮得惊人,“既然夫人如此‘体贴’,本官岂能辜负她一番美意?”
他抬手,朝赤芍勾了勾手指。
赤芍上前一步,俯身倾听。
江宸低声吩咐了几句。
赤芍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恭顺:“是,奴婢明白。”
“去吧。”江宸挥挥手,重新拿起一份公文,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在那烛火照耀不到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寒的戾气,悄然掠过。
翌日下午,曲锦瑟正坐在窗下绣一方帕子,图案是几竿翠竹——她在练习静心,也在麻痹可能存在的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