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色渐浓，宋洛躺在床上，胸口仍隐隐作痛。白日咳血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他攥着那方已洗净的帕子，丝毫没有睡意。青竹坐在床边，正为他煎着润肺的汤药，药香袅袅，却驱不散屋内的凝重。
“公子，明日不如称病不去东宫吧？”青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语气满是担忧，“您今日咳血的样子，若再被公主撞见，恐怕瞒不住了。”
宋洛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行，若是突然称病，反倒会让公主起疑。我再撑几日，等这阵咳疾稍缓，便找机会请个长假。”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没底——这咳疾因束胸而起，只要身份一日不拆穿，病根便一日难除。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侍从的低声问候：“公主殿下，夜深了，您怎么来了？”
宋洛与青竹同时一惊，青竹连忙将桌上的药碗藏到床底，宋洛则强撑着坐起身，整理好衣襟。他还未反应过来，房门已被轻轻推开，明月公主提着一盏宫灯走了进来，灯影摇曳，映得她脸上满是焦急。
“宋大人，我听侍从说你回来后又咳了，特意来看看。”明月公主将宫灯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宋洛苍白的脸上，眉头皱得更紧，“你脸色怎么比傍晚还差？是不是润肺膏没用？”
宋洛心中一慌，连忙躬身行礼，却因动作过急，牵动了胸口的伤，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劳烦公主深夜探望，臣……臣无碍，只是有些乏了。”
明月公主却没理会他的话，径直走到床边，伸手便要探他的额头。宋洛下意识地往后躲，动作幅度太大，腰间的束胸突然松了些，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你怎么了？”明月公主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腰间——那里本该是男子紧实的腰线，却隔着衣料，摸到了一丝柔软的弧度，还伴随着细微的布带摩擦声。
宋洛浑身一僵，如同被惊雷劈中。他能感觉到明月公主的手顿在了腰间，眼神里渐渐充满了疑惑。青竹在一旁看得心惊，连忙上前打圆场：“公主，公子今日咳得厉害，身子虚弱，怕是经不起折腾，不如您先回去，明日再来看望？”
明月公主却没有动，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宋洛的腰间，又看了看他明显僵硬的表情，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她缓缓收回手，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宋大人，你腰间……系的是什么？”
宋洛的手心瞬间冒出冷汗，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最害怕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束胸的破绽已被察觉，无论他如何辩解，恐怕都瞒不住了。
就在这时，宋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弯下腰，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喉咙里再次泛起腥甜，一口鲜血直接咳在了身前的锦被上，染红了一片。
“宋大人！”明月公主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眼中满是慌乱与担忧，方才的疑惑被瞬间冲散，“你怎么咳血了？快，我这就去请太医！”
宋洛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公主，不可……万万不可请太医！”他看着明月公主满是疑惑的眼睛，心中苦笑——今日这破绽，终究是露了，可太医一来，便是万劫不复。
明月公主被他抓得紧紧的，看着他眼中的哀求与绝望，心中的疑惑再次升起。她看着那片刺眼的血迹，又想起方才摸到的腰间触感，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渐渐成形，让她浑身一颤。
明月公主的手被宋洛攥得发紧，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与他此刻颤抖的力道形成反差，让她心中的猜测愈发清晰。她看着锦被上那片暗红血迹，又看向宋洛苍白如纸的脸，喉结动了动，却迟迟没敢将那猜测说出口。
“为何不能请太医？”她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都咳血了，再拖下去会出人命的！”
宋洛死死咬着下唇，唇瓣泛出青白，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青竹在一旁急得手心冒汗，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公主，公子是怕叨扰陛下，也怕太医诊断后传出去，影响东宫声誉……”
“荒谬！”明月公主打断她，目光依旧锁在宋洛身上，“人命难道不比声誉重要？宋洛，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最后一句话，她刻意放轻了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宋洛被迫抬起头，撞进她满是探究与担忧的眼眸，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他张了张嘴，刚想再说些什么掩饰，胸口突然一阵剧痛，眼前瞬间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倒去。
“宋洛！”明月公主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扶住他，入手处是惊人的纤薄。她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肩，指尖再次触碰到腰间那根若隐若现的布带，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布带之下，是女子特有的柔软曲线，而非男子的硬朗筋骨。
真相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浑身一震，扶着宋洛的手都松了几分。青竹见状，连忙上前接过宋洛，将她半扶半抱地靠在床头，急声道：“公主，公子晕过去了！”
明月公主僵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昏迷中的宋洛。此刻宋洛的眉头紧紧蹙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褪去了平日的沉稳，竟露出几分女子的柔态。她终于明白，为何宋洛总爱穿宽大的衣袍，为何他从不与人近身，为何他对咳疾讳莫如深——原来他根本不是“宋大人”，而是“宋姑娘”。
“公主……”青竹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声音带着哀求，“求您千万不要声张，公子也是逼不得已，若身份暴露，我们全家都会被株连的！”
明月公主缓缓回过神，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宋洛腰间的触感。她看着青竹跪地哀求的模样，又看了看昏迷中仍在轻轻咳嗽的宋洛，心中翻涌着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异样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扶起青竹，声音恢复了几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起来吧，我不会声张。”她走到床边，看着宋洛苍白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你要答应我，从今日起，不许再拦着她治病。太医那边，我会想办法，绝不会让她的身份暴露。”
青竹闻言，眼中瞬间涌出泪水，重重磕了个头：“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明月公主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薄毯，轻轻盖在宋洛身上。宫灯的光映在她脸上，没人知道，此刻她心中除了对宋洛的担忧，还有一个更让她慌乱的念头——原来这些日子，她对“宋大人”的在意，从一开始，就落在了一个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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