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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的帘栊终于被掀开，范闲的身影出现在舷梯之上。
他的面色看似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残留着一丝与司理理交锋后的凝重与惊疑。
然而，当他目光扫向后院，看到被太子与二皇子一左一右困在中间、肩披玄色龙纹披风、周身笼罩在暖黄灯晕下的范芷时，那丝凝重瞬间被锐利所取代。
范芷也看到了他。
在他目光投来的瞬间，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指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随即向范闲投去一个极其短暂、却饱含疲惫与求助的眼神。
她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仿佛真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连站稳都需耗费极大的力气。
这个信号，清晰无比。
范闲心领神会，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关切。
他快步走下舷梯，几乎是跑着来到范芷身边，完全无视了两位皇子那瞬间变得不悦的目光。
范闲“姐姐！”
范闲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他先是向太子与二皇子匆匆行了一礼。
范闲“殿下。”
随即立刻转向范芷，伸手自然而然地扶住了她微微摇晃的手臂，触手只觉得她指尖冰凉。
范闲“姐姐，你的手怎么这样冰？”
范闲“脸色也如此难看！”
范闲“定是今日累着了，又在此吹了许久冷风！”
他的话语又快又急，完全是一个心疼姐姐的弟弟该有的反应。
他巧妙地接过范芷之前“体弱不适”的由头，并将其放大。
范芷顺势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倚靠向范闲，眼帘低垂，声音虚弱。
范芷“闲弟……我……我有些头晕，想回去了。”
范闲“我们这就回去！”
范闲语气坚决，他看向太子与二皇子，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与坚持。
范闲“太子殿下，二殿下，家姐实在支撑不住了，请容范闲即刻送家姐回府延医诊治！”
范闲“若有失仪之处，范闲改日定当登门请罪！”
他说着，手下微微用力，半扶半抱着范芷，就要转身离开。
太子眉头紧锁，看着范芷那确实苍白脆弱的脸色，以及范闲那无懈可击的“姐弟情深”，一时竟找不到强留的理由。
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强行扣下一个“病弱”的臣女。
他目光阴沉地扫过范闲，又落在范芷肩头那属于自己的披风上，终究是冷哼一声，没有开口阻拦。
二皇子李承泽则眯了眯眼，目光在范闲与范芷之间流转，尤其是范芷那只紧紧抓住范闲衣袖、仿佛寻求依靠的手。
他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淡了些许，但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懒懒地挥了挥扇子。
李承泽“既然范大小姐身体不适，闲弟便快些送回去吧。只是……”
他话锋微转，目光落在范芷腕间的蓝宝手链上，意有所指：
李承泽“这礼物，范小姐可要戴好了，莫要……轻易取下。”
范芷没有回应，只是将头更低地偏了偏，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
范闲不再耽搁，对着两位皇子再次躬身。
范闲“多谢二位殿下体谅，范闲告退。”
说罢，他稳稳地扶着范芷，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停在后门暗处的范府马车走去。
他用自己的身体，为范芷隔开了身后那两道依旧如芒在背的视线。
直到将范芷小心翼翼地搀扶上马车，放下车帘，隔绝了内外，范闲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依旧站在月光下、身影模糊的两位皇子，眼神变得深沉无比。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是非之地。
车厢内，范芷靠在柔软的垫子上，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
她抬手，想解开肩上那件沉重碍事的披风，指尖却有些发颤。
范闲见状，默默伸手，帮她把那件象征着太子“恩宠”与束缚的玄色披风解下，随意放在一旁。他没有问画舫内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姐姐为何会与两位皇子僵持在后院，只是轻声问：
范闲“姐姐，还好吗？”
范芷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明。
范芷“还好。”
她声音低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范芷“只是这京都的水……闲弟，今日你该看明白了，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
范闲看着姐姐苍白的侧脸，以及她腕上那抹在昏暗车厢内依旧闪着幽光的蓝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今日，确实见识到了。
不仅是司理理的深不可测，更是这两位皇子对范家，尤其是对姐姐，那种志在必得、不择手段的势态。
前路，注定荆棘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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