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样子（一）

丁程鑫站在别墅玄关的穿衣镜前，指尖抚过领口精致的刺绣。这身定制西装是马嘉祺让人送来的，尺寸贴合得像是为他量体裁衣，可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他的肩宽、腰围，甚至连脖颈处那颗淡红色的小痣，都和照片上那个叫“林慕”的人一模一样。

“丁先生，马总在书房等您。”管家的声音恭敬却疏离，像对待一件昂贵却没有温度的摆件。

丁程鑫深吸一口气，推开书房门。马嘉祺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支烟，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看到丁程鑫进来，他抬了抬眼，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像在审视一件复制品：“领带歪了。”

走过来的动作带着淡淡的酒气，马嘉祺的手指划过他颈间，熟练地将领带系好，指尖偶尔擦过皮肤，留下冰凉的触感。丁程鑫的心跳漏了一拍，却不敢抬头——他知道，这双眼睛里映着的，从来不是他。

三年前，他在酒吧打工，被醉酒的马嘉祺拽住手腕。对方猩红着眼问他“你是谁”，在看清他的脸后，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像，真像。”

从那天起，他成了马嘉祺的“影子”。住进这栋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别墅，穿林慕喜欢的牌子，听林慕爱听的古典乐，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被马嘉祺一点点“纠正”。

“下周有个晚宴，穿我给你准备的礼服。”马嘉祺收回手，重新坐回沙发，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别给我丢人。”

丁程鑫点点头，指尖攥得发白。他想说“我不是他”，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这三年，他像个提线木偶，在名为“林慕”的剧本里扮演着别人，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晚宴那天，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丁程鑫穿着银色礼服站在马嘉祺身边，接受着周围或探究或嘲讽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看，就是他，马总的新玩物，听说长得很像林慕……”

他的指尖冰凉，刚想后退，手腕却被马嘉祺攥住。对方凑近他耳边，声音低沉：“笑一笑，林慕从来不会这么扫兴。”

那一刻，丁程鑫觉得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他猛地抽回手，转身就走，不顾身后马嘉祺骤然变冷的目光。

回到别墅时，雨下得很大。丁程鑫把自己摔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和林慕房间一模一样的水晶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他想起刚认识马嘉祺时，对方偶尔流露的温柔——会在他咳嗽时递上温水，会在他失眠时默默陪他坐在阳台，那些瞬间让他误以为，自己或许能取代那个名字。

门锁传来响动，马嘉祺回来了。他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卧室，看到丁程鑫通红的眼眶，皱了皱眉：“闹够了？”

“马嘉祺，”丁程鑫坐起身，声音发哑，“我不是林慕。”

马嘉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是被戳中了逆鳞：“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他步步紧逼，将丁程鑫困在墙壁和胸膛之间，“别忘了，是谁给你现在的生活。没有我，你还在酒吧洗杯子！”

刻薄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丁程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我是没资格。但我也受够了做别人的替身。”

他推开马嘉祺，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很快，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窒息。马嘉祺站在原地，看着他将那些“林慕风格”的衣服一件件扔进箱子，心脏突然传来一阵陌生的钝痛。

丁程鑫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他没带多少东西，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栋住了三年的别墅，像在告别一场荒唐的梦。

马嘉祺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里攥着的相框硌得掌心生疼。照片上的林慕笑得灿烂，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脑海里浮现的笑脸，渐渐变成了丁程鑫的模样——会在吃到甜食时眼睛发亮，会在练舞后累得瘫在沙发上，会在被他凶过后偷偷红着眼眶。

丁程鑫走后的日子，别墅突然变得空旷。马嘉祺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地喊“丁程鑫，倒杯水”，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他开始频繁地失眠，在深夜翻看丁程鑫留下的痕迹——冰箱里没喝完的牛奶，书桌上写了一半的乐谱，甚至连他系领带的方式，都和林慕不一样。

半年后，在一个雨夜，马嘉祺在丁程鑫打工的小画室找到了他。少年穿着沾满油彩的旧T恤，正在画板前专注地调色，侧脸在台灯下柔和得像幅画。

听到动静，丁程鑫回过头，看到他时愣了愣，随即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语气平淡：“马总找我有事？”

马嘉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我……来接你回家。”

“我没有家。”丁程鑫的画笔顿了顿，“马总的家，是属于林慕的。”

“不是的。”马嘉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像怕惊扰了什么，“以前是我混蛋，我把你当成他的影子，却忘了……我早就习惯了你的存在。”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简单的素圈戒指，“丁程鑫，不是因为你像谁，只是因为你是你。”

丁程鑫看着他眼里的慌乱和真诚，眼眶突然就红了。他别过头，声音带着哽咽：“晚了。”

“不晚。”马嘉祺握住他拿画笔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给我个机会，让我把以前欠你的，一点一点都补回来。”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彼此的心跳声。丁程鑫看着那枚戒指，又看了看马嘉祺眼里的自己——这次，清晰得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很久以后，丁程鑫偶尔还会问：“你当初到底喜欢林慕什么？”

马嘉祺会笑着捏捏他的脸：“忘了。”

其实他没忘，只是那些记忆，早已被身边这个人的笑容、眼泪、小脾气，一点点覆盖。原来替身也能成为主角，只要那个执棋的人，肯放下执念，看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