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彩排前的气氛像一根绷紧的弦。校园里随处可见练习舞蹈的身影和背诵台词的低语。陈奕恒和左奇函的节目成为班级最大的看点,期待与压力并存。
周一午休,五人聚在音乐教室进行第一次完整彩排。张桂源负责演唱,杨博文操作音效,楚月也来帮忙调试灯光,主角则是现场作画的陈奕恒和钢琴伴奏的左奇函。
“我们从第三小节开始。”左奇函调整好琴凳位置,看向陈奕恒,“你准备好了吗?”
陈奕恒点头,铺开巨大的画纸。画笔沾满蓝色颜料,随着左奇函指尖流出的第一个音符,他在纸面上划出流畅的线条。
音乐与绘画的融合比想象中更加奇妙。左奇函的琴声时而轻柔如细雨,时而澎湃如江涛,陈奕恒的画笔随之起舞,勾勒出山城云雾与江河交汇的景象。张桂源的歌声加入时,画面正好转到晨曦中的校园,色彩明快起来。
“太棒了!”一段落毕,楚月忍不住鼓掌,“光影效果可以这样调整...”她跑到控制台前调试,灯光的变化让画作呈现出不同的质感。
左奇函看向陈奕恒,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比我们小时候尝试的还要好。”
陈奕恒轻轻“嗯”了一声,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情。这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只是共享的快乐从沙坑和画笔升级为更复杂的创作。
然而和谐很快被打破。音乐教室的门被推开,汪俊熙带着几个物理小组的成员出现。
“左奇函,原来你在这里。”汪俊熙的语气带着不满,“物理竞赛培训已经开始了,你不是答应要参加吗?”
左奇函一愣,显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抱歉,我忘了时间。艺术节彩排也很重要...”
“省级竞赛和班级活动,哪个更重要?”汪俊熙皱眉,“楚月,你也是,你不是我们组的灯光顾问吗?”
气氛顿时尴尬。楚月站起身:“培训不是下午三点才开始吗?”
“提前了,群里通知了。”汪俊熙亮出手机,“左奇函,你根本没看群消息吧?”
左奇函确实没看。为了完善节目配乐,他这几天连手机都很少碰。此刻他陷入两难:一边是承诺班级的节目,一边是重要的竞赛。
“你去吧。”陈奕恒突然开口,“这里我们可以先练其他部分。”
左奇函惊讶地看向他。陈奕恒的表情平静,但紧握画笔的手泄露了真实情绪。
“我很快回来。”左奇函最终说,跟着汪俊熙离开了。楚月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音乐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张桂源挠挠头:“现在怎么办?”
杨博文推了眼镜:“我们可以先完善演唱部分。不过奕恒,你还好吗?”
陈奕恒盯着画纸上未完成的部分,轻声说:“继续吧。”
———
物理竞赛培训持续了整个下午。左奇函心不在焉,频频看表,连教授都注意到了他的走神。
“左同学,这个实验数据你怎么看?”教授点名提问。
左奇函勉强集中精神回答,但远不如平时精准。楚月小声问:“你还好吗?”
左奇函摇头。他惦记着音乐教室里的彩排,更在意陈奕恒让他离开时的表情——看似理解,却带着疏离。
培训一结束,左奇函立刻跑回音乐教室,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打电话给陈奕恒,无人接听。最后是张桂源回复了消息:「奕恒说累了,先回家了。我们明天再练?」
左奇函站在空荡荡的音乐教室,看着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画。蓝色的江水和天空交融,却在一处突然中断,像是创作者突然失去了灵感。
他轻轻触摸画纸上干涸的颜料,叹了口气。
———
第二天,陈奕恒明显在回避左奇函。课间不是去找张桂源,就是借故离开教室。午休时,左奇函终于堵住了他。
“昨天抱歉。”左奇函说,“培训结束后我立刻回来了,但你们已经走了。”
陈奕恒低头整理书包:“没关系,竞赛更重要。”
这句话刺痛了左奇函。三年前,他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离开;如今,他又因为其他承诺不得不暂时放下与陈奕恒的约定。历史仿佛在重演。
“艺术节对我们都很重要。”左奇函坚定地说,“我保证不会再缺席。”
陈奕恒终于抬头看他:“你不用保证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这句话比争吵更让左奇函难受。他宁愿陈奕恒生气,而不是这样平静地拉开距离。
下午的彩排,左奇函早早到场,将钢琴调试到最佳状态。陈奕恒迟到了十分钟,一言不发地开始准备画具。
彩排进行得出奇地顺利,却也出奇地机械。左奇函的琴声精准却缺少昨天的情感,陈奕恒的画技娴熟却不见昨天的灵动。张桂源唱完一段,小声对杨博文说:“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杨博文若有所思:“比吵架更复杂。”
彩排接近尾声时,意外发生了。楚月调试灯光设备时,一盏灯突然松动,向陈奕恒的方向坠落。
“小心!”左奇函几乎是从钢琴前跳起来,冲向陈奕恒。
事情发生得太快,陈奕恒只觉被人猛地一拉,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重物落地的巨响后,他听到左奇函压抑的痛呼。
“左奇函!”楚月惊叫。
左奇函的手臂被下落的灯具擦过,划出一道血痕。他却先看向怀里的陈奕恒:“你没事吧?”
陈奕恒愣住,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小时候他差点被自行车撞到,左奇函也是这样护住他,自己的膝盖却擦掉一大块皮。
“你的手...”陈奕恒的声音有些发抖。
“小伤。”左奇函试图轻描淡写,但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
医务室里,校医为左奇函清洗包扎伤口。陈奕恒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只是皮外伤,但这几天不要用力,免得伤口裂开。”校医叮嘱。
左奇函点头,却在医生离开后立即问陈奕恒:“明天的彩排还能继续吗?”
“你疯了?”陈奕恒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手都这样了还想着彩排?”
“我可以用左手弹主旋律,右手简单的和弦没问题。”左奇函认真地说,“我们的节目很重要。”
陈奕恒深吸一口气:“没有什么比你的手更重要。如果你再受伤,节目就真的完了。”
这句话让左奇函愣住。他看着陈奕恒,眼中渐渐浮现笑意:“你在担心我。”
陈奕恒扭过头,耳根却红了。
———
晚自习后,左奇函的手臂不便,陈奕恒自然承担了帮他拿书包的任务。两人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气氛却不再僵硬。
“谢谢你今天推开我。”陈奕恒突然说。
左奇函微笑:“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
陈奕恒没有否认。走到分岔路口,他犹豫片刻,说:“明天我帮你记笔记。”
左奇函眼睛一亮:“那彩排...”
“简化版。”陈奕恒妥协道,“右手只弹最简单的部分。”
这个夜晚,左奇函在日记本上写下:“进步:他开始再次关心我。代价:一道小伤,十分值得。”
而陈奕恒,则站在画架前,补完了那幅中断的画。在原本空白的位置,他添上一盏温暖的灯,照亮夜色中的道路。
艺术节即将来临,而有些东西,比任何演出都更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