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跟我来。”杨楠的声音带着点刚忙完的疲惫，领着许言庭穿过实验所的长廊，最后停在一扇挂着“宋殃”铭牌的办公室门前。推开门，一股空调风从里面吹来。
宋殃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不高，却裹着点漫不经心的磁性：“来，坐。”他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旋转办公椅里，椅背往后仰得厉害。
几乎要和地面平行，一条长腿随意翘在另一条膝盖上，锃亮的皮鞋底随着椅子轻微晃动，在地板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松弛。
许言庭轻笑一声，径直坐在了宋殃对面的椅子上，背脊靠着椅背，姿态散漫得很。
宋殃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不快，笃、笃，却像敲在人心尖上。
他缓缓直起身，椅子发出“咔啦”一声轻微的转动声，目光落在许言庭脸上时，眉峰拧了拧：“你和实验室的门上辈子有仇？”
明明是质问，却被他说得带着点压不住的烦躁——许言庭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总让他莫名火大。
虽说这家伙今天拆了门算件坏事，但平心而论，刚才那三份试剂鉴别，他的报告是几人里最利落的，连配伍方案都比旁人多写了种冷门却合理的，倒确实有几分本事。
“没有。”许言庭眼都没眨，目光直勾勾落在宋殃眼睛上，那双眼黑得深不见底，偏又亮得很，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他喉间低低滚出一句，“就是看着不舒服。”
“闲的没事干？这里不是你家。”宋殃眼神泛冷。
许言庭顿了顿，他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放得轻了些：“教授你的眼睛好漂亮。”
话音未落，他干脆站起身，绕过椅子往宋殃跟前靠，几乎要贴到办公桌边，眼神里忽然漫开点奇异的光：“好想做成标本。”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竟显得格外无辜，却又透着股病态的执拗，像盯着猎物的兽。
“啪！”
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回荡在办公室里，力道不轻。许言庭的脸猛地侧到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起清晰的红痕，连耳尖都透着热意。
宋殃站起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刺骨的冷：“别见什么人都想咬。”
说完再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出了办公室，带上门时，门板“砰”地撞了一下门框。
许言庭慢慢抬手摸着脸上的巴掌印，指尖碾过那片发烫的皮肤，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含糊不清地念：“不记得了吗……我记得。”
他抬眼看向门口，眼神里的疯劲比刚才更烈了些，像淬了毒的刀，“我一定让你咬死你。”
若不是这双眼睛太过吓人，单看他垂着肩站在原地的样子，倒真像个挨了训的普通实验员。
宋殃回到实验教室时，里面只剩周任和那个文静女生站着。
过了没多久，许言庭也回来了，脸上的红痕还没消，却像没事人似的，径直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
宋殃双手撑着讲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扫视着底下三人，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实习实验员。先跟着我干——但记住，废物不配在我手下待着。”语气明明严肃，嘴角却微微上扬，勾出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清晰的锁骨，皮肤白得晃眼，深黑的瞳仁在灯光下亮得惊人，鼻梁挺直，下颌线干净利落，长睫毛垂着时，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明明是冷硬的模样，偏生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张力。
“所以，别让我失望。”丢下这句话，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白衬衫的下摆扫过讲台边，带起一阵风。
“许哥，宋教授可算走了。”周任立刻趴在桌上，长舒一口气，嘴里念叨着，“他那压迫感也太强了，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喘。”
许言庭靠着椅背，指尖在桌沿轻轻划着，轻笑一声：“看着也就那样吧。”
“哥，你是真敢说啊！”周任转头看他，一脸“你还是老样子”的表情，心里又惊又觉得平常——许言庭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你是第一次认识我？”许言庭挑眉，半条小腿搭在另一条大腿上，姿态慵懒得很。
“得，你赢了。”周任摆摆手，转头看向那个文静女生，露出个爽朗的笑，“你好！我叫周任，他是许言庭。以后就是同事啦，多多关照！”
女生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微微点头：“你好，我叫唐暖。我……不太擅长表达，还请多担待。”
“没事没事！”周任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这时杨楠拿着平板走进来，清了清嗓子：“我是宋教授的助理，姓杨。跟你们说下宿舍安排：一号楼201，许言庭和周任。唐暖，你在二号楼201，舍友是孟意。”他照着平板念完，又补充道，“明天一早，实验A楼一号教室集合，别迟到。”
“杨助理，”许言庭忽然抬眼看向他，声音平平的，“宋教授住在哪里？”
杨楠愣了一下，随口答道：“他？住在一号楼隔壁的教舍一号301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许言庭手指转着桌上的笔，又追问，“那什么人能住到教舍一号去？”
“只有教授和教授副手……”杨楠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打住，“好了别问了，时间不早了，抓紧回宿舍。”说完便拿着平板快步走了出去，像是怕再被问出什么。
许言庭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停住转动的笔，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深意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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