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画室到检察院的路,出租车开了四十分钟,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昭言洁把录像带抱在怀里,像护着最后一点希望,指尖反复摩挲着摔裂的外壳;周希禾靠在车窗上,左手裹着新换的纱布,兜里的相机碎片硌得她生疼,却没敢拿出来——怕一拿出来,连这最后一点“护身符”都会碎掉;舟苑沁攥着手机,屏幕上停留在夏竺𠗂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爸爸血压降不下去,医生说再不交手术费,就只能停药了……”
“别担心,”舟苑沁强装镇定,拍了拍夏竺𠗂的短信界面,“拿到检察院的立案通知,秦峰就不敢不打手术费了,阿泽也会好起来的。”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心却全是汗——刚才在画室骗秦峰说“发了内容给李检察官”,其实根本没来得及,现在只能赌李检察官是个正直的人。
检察院门口,李检察官已经在等了。他穿着深色西装,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接过录像带时,手指只是轻轻碰了碰,像碰什么烫手的东西:“三位同学,辛苦你们了,这个录像带我们会尽快审核,有结果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李检察官,”舟苑沁赶紧追问,“审核需要多久?我们朋友还在医院等着手术费,还有另一个朋友在抢救室,情况很危险……”李检察官打断她,笑容淡了些:“同学,办案有办案的流程,不能急,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我们会尽快的。”他说完就转身往办公楼走,脚步匆忙,连让她们进去坐的意思都没有。
昭言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不安:“他好像……不太想管这件事。”周希禾也皱起眉,左手攥紧:“刚才他接录像带的时候,眼神躲着我们,会不会有问题?”舟苑沁还想安慰,手机突然响了,是抢救室医生打来的,声音沉重:“舟同学,你快来医院,阿泽的情况恶化了,心率一直在降,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三人顾不上再想检察院的事,立刻打车回医院。抢救室门口的红灯还亮着,医生站在门口,摘下口罩,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他失血太多,加上之前的旧伤感染,没能抢救回来……”
“不可能!”舟苑沁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你们不是说还有希望吗?他还没看到秦峰被抓,还没看到我们的宿舍……你们再救救他,好不好?”医生叹了口气,递过一个牛皮纸袋:“这是他口袋里的东西,除了身份证,就只有这个。”
舟苑沁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张叠得整齐的速写纸,画的是612宿舍的门牌号,旁边歪歪扭扭写着“612永远在一起”——是阿泽画的,他之前说过“想画一张宿舍的画,留作纪念”,却没想到成了最后的遗物。周希禾看着画,眼泪突然掉下来,左手的纱布被眼泪浸湿,伤口又开始疼:“都怪我……要是我没让他去拿录像带,他就不会死……”
昭言洁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起来:“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舟苑沁握着那张速写纸,指尖发抖,纸上的墨迹被眼泪晕开,“612”三个字变得模糊,像她们正在散掉的宿舍,再也拼不完整。
就在这时,夏竺𠗂的电话打过来,声音带着绝望:“沁沁……爸爸走了……医生说没等到手术费,心跳停了……秦峰骗了我们,他根本没打钱……”舟苑沁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像她此刻的心。她想安慰夏竺𠗂,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抢救室的红灯,慢慢熄灭——那盏灯,不仅带走了阿泽,也带走了夏竺𠗂爸爸的生命,带走了她们最后一点希望。
回宿舍的路上,天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身上,冷得像冰。昭言洁的手机响了,是她妈妈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夏夏,家里的门被人泼了油漆,还贴了纸条,说‘再不妥协,下次就是你妈妈的命’……我害怕,你快回来好不好?”昭言洁挂了电话,抹掉眼泪,对舟苑沁和周希禾说:“我要回老家了,我不能让我妈妈再受伤害……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
周希禾也低声说:“我爸爸刚才给我打电话,说给我找了个康复中心,在外地,让我明天就走……他说,这里的事太危险,不让我再管了。”她从兜里掏出那块相机碎片,放在舟苑沁手里,“这个留给你,要是以后想起来我们一起拍照的时候,还能看看……”
舟苑沁握着那块碎片,指尖被划破,渗出血珠,却没觉得疼。她看着昭言洁和周希禾,突然发现,曾经约定“一起毕业”的六个人,现在只剩下她一个——文琳君退学了,夏竺𠗂要陪爸爸处理后事,章夏染再也不碰电脑,昭言洁要回老家,周希禾要去外地康复,阿泽永远地离开了。
回到宿舍,推开门,文琳君的粉色兔子玩偶还挂在晾衣绳上,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夏竺𠗂的画笔散在书桌上,上面还沾着干涸的颜料;章夏染的电脑包敞着口,里面空空的;昭言洁的文件袋放在书架上,没带走;周希禾的相机碎片躺在舟苑沁的手心,硌得生疼。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玻璃上,像在哭。舟苑沁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银杏树下,曾经她们一起拍照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她想起开学时,六个女孩在这里笑着喊“612永远在一起”,想起周希禾举着相机说“要把这一刻永远留住”,想起夏竺𠗂拿着画板说“要把这棵银杏树画下来”——可现在,相机碎了,画板收了,人散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宿舍,和一堆再也无法实现的承诺。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短信,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李检察官把录像带交给了张副市长,秦峰明天就能被彻底释放,你们好自为之。”舟苑沁看着短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滴在手心的相机碎片上,和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她知道,这场对抗,她们从一开始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阿泽的死,夏竺𠗂爸爸的离开,舍友们的散场,家人的威胁,还有被收买的检察官,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她困在里面,再也逃不出去。而窗外的雨,还在不停地下,像要把这个曾经热闹的宿舍,彻底淹没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