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店夜夜亮灯,终究引起了镇民的注意。
长舌妇李婶某夜起夜,远远瞧见纸扎店窗外立着的素白身影,以及店内与“鬼”交谈的白栖迟。她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跑回镇上。
“鬼丫头!那鬼丫头在和脏东西做交易!她在勾魂索命!”第二天,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小镇的每个角落。
迷信而恐惧的镇民们聚集起来,拿着锄头棍棒,围住了纸扎店,叫嚣着要让白栖迟滚出镇子,甚至要烧了这“不祥之地”。
白栖迟挡在店门前,脸色苍白却一步不退。她不能走,走了,谁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引路?走了,窗外那个失去记忆的她,又该怎么办?
愤怒的镇民开始冲击店门,混乱中,不知谁扔出了一个火把,眼看就要点燃店檐干燥的茅草。
白栖迟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口中念诵起生涩的音节,那是潜藏在记忆里被严令禁止她轻易使用的一种秘术。
一阵狂风凭空卷起,并非阴风,而是带着清正之气,瞬间吹灭了火把,也将冲在前面的几个镇民掀得倒退几步。
所有人都惊呆了,骇然地看着这个平日看起来普通甚至有些怯懦的“鬼丫头”。
现场一片死寂。
最终,镇民们被这诡异的手段震慑,骂骂咧咧却又胆怯地退去了。
但白栖迟知道,彼此的隔阂与恐惧更深了。她站在被砸得歪斜的店门前,看着满地狼藉,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是夜,暴雨倾盆。
女子来了,不同于往日的静立,她直接侵入店内,周身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急迫。
雨水穿透她虚幻的身体,滴落在地板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跟我走。”她看着白栖迟,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波动。
“去…去哪?”白栖迟被她异常的样子吓到。
“望魂山。禁地。”
不等白栖迟回应,一股冰冷的力量便裹住了她,女子拉着她,无视瓢泼大雨,径直朝镇外最高的那座山走去。
山路崎岖,暴雨如注。白栖迟跌跌撞撞地跟着,冰冷的雨水让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女子的手冰冷刺骨,却握得异常紧,不容她挣脱。
终于,她们来到了望魂山背阴处一面巨大的岩壁前。
这里终年云雾缭绕,镇民从不敢靠近,传言是山神居所,擅入者会遭天谴。
女子松开她,抬手抚上湿滑的岩壁。她的指尖划过之处,岩石表面的苔藓和污垢纷纷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深深镌刻的印记。
一个,两个,三个……密密麻麻,布满了整面巨大的岩壁!
那全是同一个字——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的东西书写的——
“星”。
整整三百六十五个“星”字血祭坑!
每一个都蕴含着无尽的绝望与执念。
白栖迟震撼得无以复加,胃里一阵翻腾,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右手手背猛地灼热起来!
她低头看去,只见那淡红色的纹路在暴雨中发出微弱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延伸、交错,最终凝聚成一个完整的、清晰无比的图案——
北斗七星。
图案在她手背上熠熠生辉,与岩壁上那三百六十五个“星”字产生了诡异的共鸣,微微震颤着。
雨幕中,女子缓缓转过身,空洞的目光第一次,如此“准确”地落在了白栖迟震惊的脸上。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白栖迟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看着岩壁上密密麻麻的血字,又看向手背上灼热的星图。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眼前雨水中愈发透明的素衣女子身上。
一道闪电撕裂夜空,瞬间照亮了女子苍白的面容和空茫的双眼。
雷声滚过之际,白栖迟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淡的、来自遥远过去的叹息。
“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