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闫谙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冰窟，又猛地被捞出来曝晒在烈日下。周围同学探究、惊疑、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目光针一样扎在她背上。鬼玺？那是什么东西？她连听都没听过！

可“书包”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恐惧的闸门。那部该死的诺基亚！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摇头，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人。

窗外的黑瞎子似乎对她的否认毫不意外。他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都没变，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像是透过那完全不透光的墨镜，将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尽收眼底。

“没有？”他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戏谑，“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具穿透力，像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小朋友，有些东西，拿着烫手。放学后，校门口等你。”

说完，他根本不给闫谙拒绝或者反应的时间，直起身，单手插进冲锋衣口袋，转身就走。那悠闲的姿态，仿佛刚才只是来问了个路。

窗户还开着，闷热的风吹进来，带着他残留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闫谙僵在原地，直到同桌轻轻扯了扯她的校服下摆，她才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些好奇的视线。

“闫谙，那人谁啊？找你干嘛？”同桌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八卦。

“不、不认识……可能认错人了。”闫谙胡乱搪塞着，坐回座位，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班主任皱着眉清了清嗓子，班会继续，但教室里的气氛已经变了，一种隐秘的骚动在无声地蔓延。闫谙如坐针毡，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书包夹层里的那个硬物上。

烫手……他说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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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像是救赎，又像是催命符。闫谙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把每本书都塞得一丝不苟，试图拖延时间。同学们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涌出教室，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几个值日生。

她最终还是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学楼。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操场上喧闹依旧，但她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滤镜。

校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和嬉笑打闹的学生。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黑瞎子没站在显眼的地方，而是靠在校门对面街边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依旧是那身黑色冲锋衣，戴着墨镜，嘴里似乎还叼着根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下颌的线条。他站在那里，与周围青春洋溢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幅色彩鲜明的油画里，突兀出现的一块沉郁墨迹。

他看到她，抬手，隔着街道，朝她勾了勾手指。

和敲窗户时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理所当然。

闫谙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她想转身就跑，想混入人群消失，但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她知道，躲不过的。这个男人能找到她的教室，就一定能找到她家。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书包带子，低头穿过马路，走到了他面前。

距离拉近，那股混合着尘土、烟草和古老气息的味道更清晰了。他个子真的很高，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那副遮住眼睛的墨镜。

“东西。”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些细小的疤痕和薄茧。

闫谙抿了抿唇，从书包夹层里掏出那部诺基亚，放到他手上。动作带着点负气，又有点如释重负。

黑瞎子掂了掂手机，随手塞进冲锋衣口袋，仿佛那真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或者说，落回她身后的书包上。

“还有呢？”

“还有什么？”闫谙忍不住抬头，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尖，“只有这个！你说的那个什么……鬼玺，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黑瞎子沉默了一下，墨镜对着她，像是在审视。半晌，他忽然扯了下嘴角：“行吧。那可能真不在你这儿。”

他站直身体，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不过，你既然接了那个电话，又拿着这东西过了这么久……”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算是沾上因果了。”

因果？闫谙听得云里雾里，但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你……你到底是谁？那手机……是怎么回事？”她鼓起勇气问道。

黑瞎子低笑一声，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小朋友，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或者，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奇怪的事？闫谙一愣，下意识地回想。除了这部手机和刚才他那惊世骇俗的出场之外……

等等。

她忽然想起，大概就是捡到手机那晚之后，她偶尔会在深夜醒来时，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像是很多人在低声絮语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来源方向……好像就是她放书包的位置。她一直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产生的幻听。

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黑瞎子了然地点点头：“看来是有了。”

他抬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闫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他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自然地收了回去。“别紧张，”他的语气依旧松散，“一般来说，问题不大。不过……”

他拖长了音，墨镜下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为了以防万一，你得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闫谙立刻拒绝，“我不去！我还要回家复习，马上高考了！”

“高考？”黑瞎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嗤笑一声，“小朋友，要是命都没了，考上清华北大又有什么用？”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闫谙脸色发白。

“跟着我，可能会死。”他看着她，语气平淡地陈述，不像威胁，更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校门口的人渐渐少了，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闫谙看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危险又迷人的男人，看着他脸上那副隔绝了所有情绪的墨镜，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带着恐惧，带着茫然，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破土而出的冲动。

她想起那部能接通“未知”的手机，想起夜里诡异的低语，想起他口中那个陌生的词语——“鬼玺”。她的青春，本该是试卷、分数和模糊的未来，按部就班，一眼望得到头。

可现在，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在她面前裂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透出黑暗、危险，却又无比诱人的气息。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抬起头，迎向那片墨镜，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

“不跟着你，我会疯。”

她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她知道，如果此刻转身离开，回到那个只有习题和考试的世界，她或许真的会疯掉。对未知的恐惧，终究败给了对平庸现实的不甘。

黑瞎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更大的弧度。这次，那笑意仿佛真切地抵达了眼底，即使隔着墨镜，闫谙也能感觉到。

“有意思。”他低语了一句，然后转身，朝着与闫谙回家相反的方向走去，“那走吧，小朋友。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世界。”

闫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融入了傍晚的暮色里，只迟疑了一秒，便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她的青春，从这一刻起，进入了以冒险和心跳为单位的，全新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