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得知萧景被罚、柳云溪禁足的消息时,正在佛堂抄经。手中的狼毫笔猛地一顿,浓墨在素白的宣纸上晕开一个墨团,像极了她此刻阴郁的脸色。
“废物!都是废物!”她将笔狠狠摔在砚台上,上好的徽墨溅得满桌都是。贴身宫女吓得连忙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皇后出身名门,当年费尽心力才将萧景扶上太子之位,却不想他一朝犯错被废,好不容易靠着军功翻身,竟又被一个小小的沈清辞搅得灰头土脸。她越想越气,拍着桌子站起来:“备轿!去吏部尚书府!”
宫女大惊:“娘娘,您现在去沈府,怕是不妥吧?陛下刚罚了殿下,您这时候去……”
“有什么不妥?”王皇后厉声道,“难道我儿子受了委屈,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去问问清楚?沈清辞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我儿面前作威作福,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轿子一路从皇宫抬到沈府门口,气势汹汹。沈府门房见是皇后仪仗,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
沈清辞正在院中修剪月季,听闻王皇后驾临,心中微惊——王皇后自萧景被废后便深居简出,极少干预外事,今日突然到访,定是为了萧景被罚之事。
“父亲呢?”沈清辞问春桃。
“老爷去户部议事了,还没回来。”春桃急道,“小姐,皇后娘娘来者不善,要不……我们先找个借口避一避?”
“避?”沈清辞放下剪刀,用绢帕擦了擦手,眼神平静,“皇后娘娘驾临,哪有避之理?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的。春桃,备好茶,我去前厅迎驾。”
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未施粉黛,仅用一支白玉簪绾起长发,虽不施脂粉,却自有一股清冽从容的气度。
王皇后坐在前厅的主位上,端着茶盏,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厅内的摆设,仿佛要找出些错处来。见沈清辞进来,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臣女沈清辞,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沈清辞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起来吧。”王皇后放下茶盏,终于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如锋,“沈小姐倒是好气度,听说前几日刚洗清了冤屈,想必心情不错?”
“托娘娘洪福,托陛下圣明,臣女确是沉冤得雪。”沈清辞站直身体,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只是不知娘娘今日驾临寒舍,有何吩咐?”
“吩咐?”王皇后冷笑一声,“沈小姐如今是京中红人,连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都能被你算计,我哪里敢吩咐?只是想来问问沈小姐,我儿萧景到底哪里碍着你了?你要联合安王,一次次地针对他?”
“娘娘此言差矣。”沈清辞微微蹙眉,“前几日之事,是赵小姐与柳侧妃联手构陷臣女,陛下已经查明真相,与景殿下本无关联。陛下罚景殿下,也是因他管束侧妃不力,并非臣女或安王殿下从中作梗。”
“无关联?”王皇后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若不是你处处与云溪作对,她会急着证明自己,被赵婉儿当枪使?若不是你和安王走得近,赵婉儿会妒火中烧,想出这等阴招?说到底,根源还是在你身上!”
沈清辞心中了然,王皇后这是来替儿子出气,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她头上了。她定了定神,缓缓道:“娘娘,柳侧妃是自愿嫁给景殿下的,她的所作所为,理应由景殿下和她自己负责,与臣女何干?至于赵小姐,臣女与她素无往来,她妒不妒火中烧,臣女实在不知。”
她顿了顿,语气越发平静:“何况,景殿下是皇子,身份尊贵,臣女只是尚书府的女儿,怎敢‘针对’?前几日宫宴之事,柳侧妃与景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失体统,陛下从轻发落,已是恩典。如今柳侧妃又参与构陷,陛下仅罚她禁足,更是仁慈。娘娘若真为景殿下着想,该劝他约束侧妃,而非来臣女这里问罪。”
“你!”王皇后被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气得脸色发白。她本想借着皇后的威势压垮这个小姑娘,却没想沈清辞不仅不怯场,反而条理清晰,句句在理,竟把过错都推回了萧景和柳云溪身上。
“伶牙俐齿!”王皇后指着她,手指都在发抖,“我看你是被安王迷昏了头!真以为有他护着,你就能无法无天了?沈清辞,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是皇后一日,就容不得你在我儿面前放肆!”
“娘娘息怒。”沈清辞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静,“臣女敬重娘娘是国母,才好生回话。若娘娘执意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臣女头上,臣女也无可奈何。只是臣女相信陛下圣明,断不会因旁人之言而错怪忠良之后。”
她这话看似恭敬,实则带着硬气——既点明了自己是“忠良之后”,又暗示王皇后是“旁人”,若再纠缠,便是在质疑皇帝的判断。
王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挑不出沈清辞话里的错处。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锋芒暗藏的少女,忽然明白为何萧景会屡屡吃瘪——沈清辞的聪慧和冷静,根本不是柳云溪那种急功近利的女子能比的。
“好,好得很!”王皇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沈小姐年纪轻轻,有如此气度,真是难得。只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沈小姐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连送别的客套话都懒得说。
看着皇后仪仗匆匆离去的背影,春桃才敢上前,拍着胸口道:“小姐,您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您怎么敢那么跟皇后娘娘说话啊?”
沈清辞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膝盖,淡淡一笑:“她是皇后,我是臣女,礼数上我没亏。但她若要仗势欺人,我也不能任她拿捏。有些时候,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任人宰割。”
她抬头望向天空,云层渐散,露出一角湛蓝。王皇后这一趟,看似是来施压,实则暴露了萧景背后的底气——连王皇后都只能亲自出面撒气,可见他们已没什么更好的手段了。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王皇后这口气咽不下,怕是还会有后招。沈清辞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房——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