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荒坟岗回洛阳分署的路上,温念初将白骨的初步验尸格目誊写完毕,指尖划过“头骨钝器伤痕与十年前衙役记录吻合”一行字时,马车突然停在街角。
陆允川掀开车帘,户部尚书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却连个守卫都没有 。
“不对劲。”温念初攥紧验尸包,刚跳下车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杏仁味——是砒霜混在蜜饯里的甜腥气 。
陆允川拔出佩刀,一脚踹开府门,院内静得可怕,只有风吹动廊下灯笼的声响,灯笼穗子上还沾着点暗红血迹 。
正堂的门虚掩着,温念初率先推门而入,就见户部尚书林嵩倒在太师椅上,嘴角挂着黑血,手边放着个空了的蜜饯碟子 。
她快步上前,手指搭在林嵩颈侧,随即摇头:“死了不到一个时辰,嘴唇发紫,指甲缝里有残留的蜜饯渣,是砒霜中毒 。”
陆允川目光扫过屋内,书架上的书册散落一地,其中一本《大唐律》的书页被撕去一角,上面还沾着点墨渍 。
“不是自杀。”他指着林嵩的袖口,“袖口有挣扎痕迹,而且这蜜饯碟子,是官窑款,林嵩平日节俭,从不碰这么贵重的东西 。”
温念初蹲下身,忽然注意到林嵩的靴底沾着点白色粉末,用银簪刮下来一看,瞳孔骤缩:“是滑石粉,和昌隆号仓库里的一模一样 。”
她刚要起身,就听后院传来动静,两人立刻循声而去,却只看到一道黑影翻过墙头,留下一只掉落的黑色布鞋 。
“这鞋是禁军的制式 。”陆允川捡起布鞋,鞋底的纹路还沾着尚书府的泥土,“看来,有禁军牵扯其中 。”
温念初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跑回正堂,翻开林嵩的手——掌心有个模糊的指印,指节处有老茧,和她之前验过的禁军尸体手上的老茧位置完全一致 。
就在这时,寺丞匆匆跑来,脸色惨白:“大人,分署传来消息,周敬之在牢里自尽了,墙上用血写着‘苏’字 !”
温念初浑身一震,猛地看向陆允川:“是苏婉清!她根本不是为父报仇,而是在借我们的手,除掉林嵩和周敬之 !”
两人立刻赶回分署,牢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周敬之吊在房梁上,脚下的凳子翻倒在地,墙上的“苏”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诡异的狠劲 。
温念初仔细检查周敬之的尸体,忽然发现他的指甲缝里夹着一缕黑色丝线——不是苏婉清的,而是之前翻墙黑影衣服上的 。
“是栽赃 。”陆允川盯着墙上的血字,“周敬之的手腕有两道勒痕,一道浅一道深,浅的是自己勒的,深的是别人动手的 。而且这血字的笔迹,和漕运总督那封假绝笔信的笔迹,有几分相似 。”
温念初突然想起苏婉清耳后的疤,还有十年白骨案里的那枚玉佩:“陆大人,你还记得苏婉清说她爹是被林嵩害死的吗?可那枚玉佩上的‘苏’字,是反刻的,只有西域来的工匠才会这么刻 。”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苏婉清的爹,根本不是中原人,她一直在撒谎 。”
陆允川立刻示意寺丞去查苏婉清的行踪,自己则和温念初重新梳理线索 。
从官银劫案的鹅黄丝线,到十年白骨的胭脂残渣,再到尚书府的砒霜蜜饯,所有线索都像是被人刻意引导着,指向林嵩和周敬之 。
而苏婉清,就像藏在暗处的猎手,等着他们替她扫清障碍 。
“还有那个杀人童谣 。”温念初突然开口,“洛阳城里最近流传的童谣,‘鹅黄裙,金步摇,官银沉,白骨消’,说的不就是我们查的案子吗?这根本不是巧合 。”
陆允川点头,目光落在那只黑色布鞋上:“禁军、西域工匠、杀人童谣,这背后牵扯的,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
就在这时,寺丞匆匆回来,脸色难看:“大人,苏婉清不见了,她住的客栈里,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下一个,古董铺’ 。”
温念初和陆允川对视一眼,同时想起洛阳最大的古董铺——“宝昌阁”,而宝昌阁的东家,正是西域商人 。
夜色渐浓,洛阳城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却照不亮藏在暗处的阴谋 。
陆允川握紧佩刀,目光坚定:“走,去宝昌阁 。这一次,我们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
温念初点头,将验尸针插进鞘中,针鞘铜铃轻响,像是在为即将揭开的秘密,敲响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