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月影山庄外时,暮色已浸黑檐角。
温念初望着那方刻着“月影”二字的匾额,指尖抚过验尸包——包里的银针竟微微发烫,这是靠近剧毒之物才会有的反应。
陆允川推开虚掩的庄门,青石板路上覆着层薄灰,只有一串新鲜脚印通向深处,脚印边缘沾着点暗红的泥土,与宝昌阁后巷的土质一致。
庄内布局极讲究,假山为屏,溪石为路,完全依循中式庭院“山水相依”的章法。
可走到荷塘边,温念初突然停步:“这荷花不对劲。”
塘中莲花开得正盛,花瓣却泛着诡异的银白,她俯身拨开水面,水下埋着十几根银针,针尾系着极细的丝线,“是机关引信。”
正说着,西厢房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两人冲过去时,只见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半截竹箭,手边散落着几块木雕碎片。
温念初蹲下身查验,箭尖淬过毒,伤口周围皮肉呈青黑色:“是‘牵机引’,中毒者会全身抽搐而死,和苏婉清的毒药同源。”
陆允川目光扫过墙面,那里挂着幅《山庄布局图》,图上的“望月亭”被人用朱笔圈出。
刚要起身,脚下的地板突然微微下陷,温念初一把拉住他:“是翻转楼梯!”
她指着地板缝隙里的木刺,“边缘有新的磨损,刚有人触发过机关。”
顺着楼梯往下走,竟是间密室。
密室中央摆着尊青铜鼎,鼎内燃着安息香,香气中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墙角堆着十几箱银锭,正是失窃的赈灾银,箱角刻着的记号与宝昌阁假镜夹层里的完全一致。
“还有人在。”陆允川突然按住佩刀,香灰在地面扫出一串浅痕,通向密室深处的暗门。
暗门后藏着个少年,见人闯入立刻缩到角落,手里紧紧攥着块木雕——雕的是个耳后带疤的男子,与十年白骨案的替死鬼特征吻合。
“别杀我!”少年哭出声,“庄主让我守着银锭,说要是有人来就按机关,可我不敢……”
温念初接过木雕,忽然注意到少年袖口沾着瓷屑:“你去过宝昌阁?”
少年点头,指尖抠着木雕纹路:“庄主让我送假镜去尚书府,小厮发现镜子是假的,庄主就杀了他。”
他指向青铜鼎,“香里掺了迷魂药,庄里的人都被药晕了,只有我偷偷塞了棉花在鼻子里。”
陆允川突然注意到鼎底的刻纹,是西域的占星符号,与反刻“苏”字的玉佩纹样相似:“这庄主是谁?”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石板滑动的声响,荷塘方向突然燃起大火,火光映得窗纸通红。
“不好,是荷花下的银针引信!”温念初拽着少年往外跑,刚冲出密室,身后的楼梯就轰然坍塌。
庄内已是一片火海,望月亭的飞檐率先垮塌,露出里面藏着的弓弩——正是射出竹箭的凶器。
陆允川拉着温念初躲到假山后,却见一道黑影从火中冲出,腰间佩刀的刀穗是黑色丝线,与周敬之指甲缝里的一致。
“是禁军!”温念初甩出验尸针,却被对方侧身避开,黑影翻上墙头,只留下个刻着“羽林卫”字样的腰牌。
火势渐小后,温念初在灰烬里找到半截焦木,上面刻着“十年前旧部”的字样。
她突然想起苏婉清的话,指尖划过焦木纹路:“陆大人,这庄主怕是苏婉清的爹,他当年根本没逃去西域,而是躲在山庄养势力,官银劫案是为了招兵买马。”
陆允川捡起那枚羽林卫腰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羽林卫牵涉其中,这案子已经摸到宫廷的边了。”
他看向少年,“庄主去哪了?”
少年指着庄后的密道入口,那里的石板上沾着点温泉泥——月影山庄后山正是处温泉,水温常年保持在四十度以上。
暮色更深,密道入口的藤蔓在风中摇曳。
温念初将焦木和腰牌收好,验尸针的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不管他躲到哪,只要有痕迹,我们就能找到。”
陆允川点头,握紧佩刀,两人顺着密道入口走去,身后的月影山庄在余烬中渐渐沉寂,只留下满院焦糊的气息,像极了被焚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