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后半夜停了，海雾却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连窗台上的盆栽都只剩一团模糊的绿影。林未是被窗玻璃上的“哒哒”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见陆时衍正蹲在窗边，手里拿着个海螺，指尖轻轻敲着螺壳。
“没睡？”林未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她注意到陆时衍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熬了半宿。
“听见这东西在响。”陆时衍把海螺递过来，壳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凌晨三点多，它突然自己发出声音，像有人在里面说话。”
林未接过海螺贴在耳边，冰凉的螺壳贴着耳廓，下一秒，一阵细碎的声音钻了进来——不是海浪声，是断断续续的女声，带着哭腔，重复着同一句话：“救我……在灯塔下面……”
她猛地把海螺拿开，心跳漏了一拍：“这是……求救声？”
“嗯，已经重复很多次了。”陆时衍起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翻出两件外套，“我查过，这海螺是雾岛特有的‘回音螺’，能把声音存住，遇到潮湿的空气就会重播。昨天在后院的泥土里，除了玻璃瓶，我还捡到了它，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贝壳。”
林未盯着海螺上螺旋状的纹路，突然想起外婆日记本里夹着的一张旧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外婆抱着个小女孩，手里也举着个一模一样的回音螺，背景是雾岛的老灯塔。
“会不会是……和外婆有关的人？”她把照片找出来，指着上面的海螺，“你看，和这个一模一样。”
陆时衍凑过来看了眼照片，指尖在螺壳的位置顿了顿：“雾岛的老灯塔三年前就废弃了，因为台风把塔基冲坏了，现在没人敢靠近。但那个求救声说‘在灯塔下面’，说不定有线索。”
两人简单洗漱后，揣着海螺和玉佩往灯塔赶。清晨的雾岛镇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路过杂货店时，林未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昨晚的警戒线还没撤，门板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得淡了些，却依旧刺眼。
“别害怕。”陆时衍注意到她的僵硬，放慢脚步，把外套往她身上又拉了拉，“我会走在前面。”
林未点了点头，攥着海螺的手紧了紧。海螺又开始轻微震动，这次的声音更清晰了些，还夹杂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像是录音的人当时就在海边。
老灯塔在雾岛的最东边，矗立在悬崖边，塔身斑驳，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塔顶的灯早就不亮了，只有一个生锈的铁架在风里晃悠，发出“吱呀”的响声。
“这里看起来很久没人来了。”林未站在灯塔门口，看着地上厚厚的落叶，“求救声说‘在灯塔下面’，会不会是指地下室？”
陆时衍绕着灯塔走了一圈，在塔基的位置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入口，被藤蔓和杂草遮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用刀割开藤蔓，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我先进去探探路。”陆时衍打开手电筒，率先走了进去。林未跟在他身后，手电筒的光束照亮了狭窄的楼梯，楼梯上结满了蜘蛛网，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响声，像是随时会塌掉。
地下室很小，只有十几平米，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中间放着一张生锈的铁桌。陆时衍的手电筒扫过铁桌，突然停住了——桌上放着一个蓝色的发夹，上面还沾着几根褐色的头发，发夹的款式，和林未小时候戴过的一模一样。
“这是……”林未走过去拿起发夹，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发夹的尖端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有人在这里受伤了？”
陆时衍蹲在木箱旁，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还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他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和之前匿名字条的字迹一模一样，只是内容更混乱，像是在极度恐慌中写的：“他们要玉佩……灯塔下面有机关……别相信戴银徽章的人……”
“戴银徽章的人？”林未猛地想起第一次在码头见到陆时衍时，他领口别着的银色徽章，还有老周诡异的样子，“难道是指……”
“不是我。”陆时衍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徽章递给她，“这是市局的刑警徽章，和十年前教导主任的不一样。而且老周身上，从来没有戴过徽章。”
林未接过徽章，放在手心比对——徽章上刻着“刑警”两个字，确实和记忆里教导主任的徽章不同。她刚想把徽章还给陆时衍，海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这次的求救声变得急促，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机关在……在墙壁的砖块后面……快……”
声音突然中断，海螺恢复了平静。陆时衍和林未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墙壁走去。地下室的墙壁是用红砖砌的，有些砖块已经松动，陆时衍用手电筒照着墙壁，仔细查看每一块砖的缝隙，突然发现一块砖的颜色比其他的深，像是被人动过。
他伸手推了推那块砖，砖块“咔嗒”一声陷了进去，紧接着，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铁盒，盒盖上刻着海浪纹，和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是这个！”林未激动地伸手去拿铁盒，却被陆时衍拦住了：“等等，说不定有陷阱。”
陆时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垫在手上打开铁盒。铁盒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泛黄的字条，和一枚银色的徽章——徽章上刻着“雾岛轮渡”的标志，正是林未在码头石阶上捡到的那枚硬币上的图案。
“这徽章……”林未拿起徽章，突然想起外婆日记本里的一句话：“雾岛轮渡的人，一直在找那个东西。”
“十年前，雾岛轮渡出过一次事故，一艘船沉了，船上的人全部失踪，之后轮渡公司就倒闭了。”陆时衍看着徽章，眉头皱了起来，“我父母当年，就是坐那艘船出海的。”
林未的心脏猛地一沉：“你的意思是，我外婆的死，你父母的事故，还有老周的死，都和雾岛轮渡有关？”
陆时衍点头，刚想说话，地下室的入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人把铁门关上了。紧接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得像雾：“终于找到你们了，玉佩和铁盒，都交出来吧。”
林未和陆时衍立刻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向楼梯口。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那里，长发披肩，脸上带着微笑，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正是林未昨天在阁楼屋顶看到的黑影。
“是你！”林未认出她的眼睛，和昨晚在屋顶看到的一模一样，“是你操控了老周？也是你寄的照片和字条？”
女人笑了笑，一步步走下来，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玉佩是我母亲的，铁盒里的字条，是我母亲当年留下的求救信。”
她走到铁桌旁，拿起那个蓝色发夹：“这个发夹，是我小时候丢的。林阿婆当年救了我，把我藏在阁楼里，可后来，她还是被雾岛轮渡的人找到了。”
林未愣住了：“你认识我外婆？”
“当然认识。”女人的眼神变得黯淡，“我叫苏晴，我母亲是当年雾岛轮渡的船长，她发现公司在走私文物，想举报，结果被他们害死了。我母亲死前，把玉佩和求救信藏在了灯塔下面，还把我托付给了林阿婆。”
她顿了顿，看向陆时衍：“你父母，也是因为发现了走私的秘密，才被他们制造台风事故害死的。林阿婆知道太多，所以他们用你的安全威胁她，让她写下‘离开雾岛’的字条，最后再伪装成心脏病突发，杀了她。”
陆时衍的拳头攥得发白：“那老周呢？他为什么帮你？”
“老周是我母亲当年的船员，也是唯一的幸存者。”苏晴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一直想帮我找出真相，可昨天，他被雾岛轮渡的余党发现了，他们给老周下了河豚毒素，还逼他来抢玉佩。老周不想伤害你们，所以故意露出破绽，让你们追他，最后在杂货店自杀，用自己的血画下符号，提醒你们小心。”
林未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周当时的样子那么奇怪，为什么他会在地上画那个符号。她看着苏晴手里的发夹，突然想起外婆照片里的小女孩，原来就是苏晴。
“那现在，雾岛轮渡的余党还在吗？”陆时衍问。
苏晴点头，眼神变得坚定：“他们还在找玉佩，因为玉佩里藏着走私文物的地点。我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们，就是想保护你们，昨天在阁楼屋顶，我也是想提醒你们，有人在盯着你们。”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墙壁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像是有人在外面砸墙。苏晴脸色一变：“不好，他们来了！我们得赶紧走！”
她拉着林未和陆时衍，走到暗格旁，按下一块砖，墙壁又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这条通道能通到悬崖下面的海滩，我们从那里走。”
三人钻进通道，通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林未走在中间，手里攥着玉佩，心里却不再害怕——她终于知道了外婆去世的真相，也找到了可以一起面对危险的人。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小铁门，苏晴推开铁门，外面是悬崖下面的海滩，海雾已经散了些，能看见远处的海平面泛起淡淡的金光。
“日出了。”林未看着海平面，轻声说。
陆时衍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雾，总会散的。”
苏晴看着他们，笑着说：“走吧，我们去把真相告诉所有人，让那些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三人沿着海滩往前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林未回头看了眼老灯塔，心里默默说：外婆，我找到真相了，你可以放心了。
海螺又轻轻震动起来，这次传来的，是苏晴母亲温柔的声音，像是在说：“谢谢你们，终于让雾岛的雾，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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