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的伤口

草莓蛋糕的甜香还没散尽，混着牛油锅的麻辣味在空气里缠绵。东方末脱了冲锋衣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长袖T恤，布料紧贴着线条分明的肩背，能隐约看出常年锻炼的肌肉轮廓。凯风正用公筷往沙曼碗里夹黄喉，眼角余光却精准地瞥见他抬胳膊夹菜时，袖口下闪过一抹刺目的白——那是绷带特有的颜色，边缘似乎还洇着点暗沉的红。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没当场点破，只把刚涮好的一盘雪花牛肉往东方末面前推了推，骨瓷盘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像是在无声提醒

沙曼正跟蓝天画抢锅里最后一个鱼丸，两人的筷子在红油里你来我往，谁都不肯松劲。她手腕一转压过蓝天画的筷子，正要把鱼丸送进嘴里，余光却扫到东方末小臂那截不对劲的袖口，突然“哎呀”一声松了手，鱼丸“扑通”落回锅里

沙曼东方末，你袖口怎么沾了点灰？还是红的呢

东方末夹着毛肚的手猛地一顿，指节微微收紧。他垂眸瞥了眼袖口，那里确实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没擦干净的血渍。他若无其事地把袖子往下拽了拽，布料堆在手腕处，恰好遮住那截绷带，语气冷硬得像块冰

东方末训练时蹭的，没在意

这话刚落地，洛小熠就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半块午餐肉，一脸好奇地探过身

洛小熠什么训练能蹭到小臂啊？我上次开模拟机操作杆太猛，蹭到的是肩膀这儿——

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肩窝比划，话没说完就被东方末塞过来的一筷子青菜堵了嘴

东方末吃你的

东方末的眼神里带着“再废话就揍你”的警告，眉头拧成个川字。洛小熠被那眼神看得缩了缩脖子，乖乖嚼着青菜，转头冲百诺挤眉弄眼地吐舌头。百诺无奈地摇摇头，夹了块他最爱的午餐肉放进他碗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他的小委屈

蓝天画却没错过东方末刚才拽袖子的动作，那瞬间的慌乱瞒不过她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撞，刚才吃蛋糕的甜意瞬间淡了大半。她放下筷子，指尖在桌布上攥出几道褶皱，突然伸手就去拉东方末的胳膊

蓝天画你把袖子卷起来我看看

东方末不用

东方末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缩手，力道没收住，带得桌上的醋瓶晃了晃，瓶身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蓝天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底浮起一层水汽，语气里又委屈又生气

蓝天画你又去打架了是不是？

店里的喧闹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邻桌的谈笑声、锅底沸腾的咕嘟声都好像慢了半拍。东方末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那点刻意装出来的冷硬瞬间碎了，心里顿时慌得像被猫爪挠过。他张了张嘴，语气不自觉软了点，却还是嘴硬

东方末没有，就是训练时不小心碰的，小伤，不碍事

蓝天画小伤需要用绷带？

蓝天画的声音有点发颤，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没再等他反驳，直接伸手去扒他的袖子，动作带着点急切

蓝天画我看看！你每次都这样，说好了不打架，结果每次都把自己弄伤——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东方末这次没再躲，任由她把自己的袖子卷上去。小臂上缠着圈厚厚的白色绷带，边缘处果然洇着片淡红色的血印，把洁白的纱布染得格外刺眼，一看就不是他说的“小伤”。蓝天画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绷带边缘，指尖传来纱布的粗糙触感，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掉

蓝天画你到底跟谁打了？这么大的口子，你就不能小心点吗？知不知道我看到这个会担心？

东方末哭什么

东方末彻底慌了手脚，下意识就想伸手擦她的眼泪，手抬到半空却又猛地顿住——他刚摸过生肉的手沾着油星，怕碰疼她。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半天，指节都在微微发颤，语气放得更软，几乎是哄着了

东方末就是几个不长眼的，在西街堵你弟，我路过顺手解决了。没控制好力道，真的不疼，我已经在医务室处理过了

蓝天画处理过了还会渗血？

蓝天画吸了吸鼻子，把他的胳膊拉到自己面前，从随身的帆布包里翻出个小药盒——那是她早就备着的，里面碘伏、棉签、创可贴样样齐全。每次跟他聚会，她都要带着这些，就怕他又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弄伤了还藏着掖着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伤口比想象中还深，一道斜斜的口子从手肘下方延伸到小臂中间，边缘还肿着，有些地方的血痂刚结好又被挣开了。蓝天画的动作放得极轻，用棉签蘸着碘伏一点一点擦拭伤口周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东方末的小臂上，烫得他心口发疼，比伤口本身的疼痛还要尖锐。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不疼”“别哭了”，却看见她咬着嘴唇强忍着哽咽，眼圈红得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乖乖坐着，任由她给自己重新处理伤口，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洛小熠和凯风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起身：“我们去门口买几瓶冰汽水，你们慢慢聊。”说着就溜到了店外，把空间留给这对闹别扭的人。沙曼凑过来，帮蓝天画递着棉签和新的绷带，小声劝道

沙曼别气了，他也是怕你担心才不说的，你看他这模样，下次肯定不敢了

蓝天画没说话，专注地缠着绷带，动作仔细得像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缠完最后一圈，她把东方末的袖子轻轻放下来，语气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哽咽

蓝天画下次再这样瞒着我，我真的不理你了

东方末知道了

东方末的声音低低的，像怕惊扰了什么，耳尖又红了一片。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夹了个刚煮好的虾滑，笨拙地剥掉壳，连上面的葱花都挑得干干净净，然后轻轻放进她碗里

东方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蓝天画看着碗里白白嫩嫩的虾滑，心里又气又软。她太了解他了，嘴上说着“知道了”，下次遇到事还是会冲在前面，还是会把伤口藏起来不让她看见。可她也知道，自己下次还是会忍不住心疼，还是会第一时间拿出药盒，还是会……没骨气地原谅他

有些关心藏不住，就像有些伤口瞒不了，爱意总在这些笨拙的瞬间里，悄悄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