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紫宸殿内,新帝端坐龙椅,鎏金殿柱映着朝臣们肃然的身影。西征将军沈砚一身戎装未卸,刚从北疆驰援回京,便被召入殿中,立在殿侧,风尘仆仆的脸上还带着边塞的风霜。
忽然,御史李大人出列,跪伏于地,声音刺破殿内的沉静:“陛下,臣有本奏!太皇太后虽已撤帘归宫,但沈将军手握北疆十万兵权,沈家子弟遍布军中,恐外戚势大,危及朝纲,还请陛下裁夺!”
新帝闻言,眉头微蹙,目光下意识望向帘侧。未等他开口,帘后已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澜萱太皇太后沈晚宁缓步而出,一身黛色常服,仅以羊脂玉簪绾发,46岁的她,眉眼间虽藏着历经世事的锐利,却更显沉静从容。
“李大人起身说话吧。”晚宁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静了下来,“哀家倒要听听,这‘外戚势大’的罪名,沈家如何担得起。”
李御史起身垂首,仍强辩道:“太皇太后明鉴,臣只是忧心朝局安危。”
“忧心朝局?”晚宁目光一凝,转向沈砚,“兄长,你告诉李大人,十年前先帝崩逝,北狄来犯,雁门关一战,沈家军折损了多少子弟?”
沈砚上前一步,声音铿锵:“回太皇太后,此战我军折损三千七百二十六人,其中沈家旁支子弟四十二人,无一人退缩!”
晚宁点头,再看向李御史:“这是‘势大’,还是‘尽忠’?哀家垂帘十载,兄长屡立战功,陛下欲封其为镇国公,是谁三次上书推辞,只求留守北疆?”
“是皇祖母亲笔写信劝朕。”新帝的声音适时响起,语气坚定,“皇祖母说,沈家只需守好边境,不必贪恋爵位,此事朕可作证。”
李御史面色发白,却仍不死心:“可沈将军兵权在握,终究是……”
“终究是什么?”晚宁打断他,语气添了几分锐利,“李大人可有证据,证明沈家有谋逆之心?若有,哀家今日便亲手绑了兄长,交予陛下处置;若没有——”她抬手直指殿外,“殿外便是午门,哀家请陛下治你‘污蔑忠良’之罪,以安边境将士之心!”
李御史浑身一颤,再也支撑不住,跪伏在地:“臣……臣无证据……”
“既无证据,便记着了。”晚宁的声音缓了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沈家世代忠良,护的是大靖江山,不是一己私利。日后再有人妄议,休怪哀家不留情面。”
说罢,她转向新帝躬身行礼:“陛下,此事已了,哀家告退。”待新帝点头应允,便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不见半分慌乱。沈砚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敬佩,殿内朝臣更是鸦雀无声。
出了紫宸殿,晚宁行至侧廊。沈砚紧随其后,刚站稳便拱手行礼:“谢皇妹今日为沈家正名,否则……”
“兄长说的什么话。”晚宁抬手打断他,声音瞬间柔和下来,“你我一母同胞,我岂能看着你受这无妄之灾。”
廊下石桌上摆着两只青瓷杯,茶水已微凉。晚宁坐下,指尖拂过沈砚朝服上未拍净的尘土:“你刚从北疆回来,鞍马劳顿,本该先歇息,却被我召来朝堂受这般诘难,是我考虑不周。”
沈砚苦笑一声坐下:“为臣为将,本就该受得住质疑。只是我怕牵连皇妹,坏了您的名声。”
“我的名声算什么。”晚宁拿起茶盏递给他,眼尾泛着暖意,“当年若不是你率轻骑救我与先帝于危难,哪有如今的大靖?前几日收到你家书,说你风湿又犯了,夜里疼得睡不着。我让人寻了最好的药材,已送到你府中,记得按时煎服。”
沈砚愣了愣,眼中泛起湿意:“皇妹竟还记着……我还以为你身居深宫,早已不关心这些琐事。”
“再忙,兄长的事我也记挂着。”晚宁笑了笑,眉眼间褪去了朝堂上的锐利,只剩家常温情,“只是日后在朝堂上,你莫要再冲动,那些御史的话,听听便罢。”
“我明白。”沈砚接过茶盏,心中暖意翻涌,“有皇妹在,我什么都不怕。”
晚宁点点头,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府歇息,北疆的事,还得靠你。”
沈砚深深一揖,转身离去。晚宁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才拿起石桌上的茶盏,轻轻叹了口气。风拂过廊下的枝叶,带着淡淡的暖意,她眼底的牵挂,终究化作了一声安心的轻喟——有兄长守着北疆,有陛下执掌朝纲,这大靖的“宁”,总算没辜负她半生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