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撕裂声如同恶鬼的嘶吼，从通道深处滚滚而来。林野盯着眼前那张与自己几乎无异的脸，喉咙发紧得像被铁钳攥住——对方眼角的疤痕在应急灯的红光里微微抽搐，仿佛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备用容器……什么意思？”林野的声音干涩沙哑，握着切割枪的手却稳了下来。恐惧在肾上腺素的冲刷下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警惕。
面具人（或者说，另一个“林野”）低头看了眼阿杰的尸体，靴尖碾过那枚燃烧星球徽章：“旧时代的基因编辑技术，把火种序列拆分成了七十二份，注入不同的胚胎。你们这些拾荒者，不过是会走路的基因容器。”他突然抬手，指尖擦过林野的脸颊，“而你，是最完整的那一个。”
林野猛地偏头躲开，切割枪的枪口瞬间对准对方的胸口：“所以城邦议会一直在筛选拾荒者，就是为了找到像我这样的‘容器’？”
“议会？”对方嗤笑一声，疤痕在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那些蠢货以为能掌控火种，却不知道早在三十年前，联邦解体那天，火种就已经有了自我意识。它在找合适的宿主，而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野，“是唯一能承受它的存在。”
通道尽头的红光越来越亮，伴随着触须摩擦金属的“沙沙”声。蚀骨的前锋已经突破到百米之内，银白色的结晶在地面上蔓延，所过之处，混凝土都在发出结晶化的脆响。
“母巢快到了。”面具人突然抓住林野的手腕，识别器的绿光与对方瞳孔里的红光诡异交融，“它能感知到火种的气息，更能闻到同源体的味道。不想变成结晶的话，就跟我走。”
林野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指尖泛着淡蓝色的微光——那是某种神经抑制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手臂就传来麻痹感。他突然想起阿杰死前的眼神，以及“夜莺”发来的信息，心脏猛地一沉。
“放开我！”林野用尽全力撞向对方的胸口，趁着面具人后退的瞬间，转身冲向通道左侧的维修通道。那里有个标着“紧急避难”的金属门，是刚才阿杰指给他的备用路线。
面具人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愣了半秒才追上来。林野听见身后传来破风声，下意识地侧身翻滚，一把高频匕首擦着他的耳根飞过，钉进对面的墙壁里，发出刺耳的嗡鸣。
“敬酒不吃吃罚酒。”面具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戾气，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像催命的鼓点。
林野冲到金属门前，发现门锁已经被结晶化的触须缠住。他举起切割枪，蓝白色的等离子束瞬间将触须烧成灰烬，但更多的触须正从门缝里涌出来，带着浓烈的臭氧味。
终端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母巢信号锁定，距离：500米。能量等级：毁灭级。】
林野的头皮一阵发麻。他记得老陈说过，母巢是所有蚀骨的源头，是被辐射畸变的星舰核心，能在一小时内同化整个街区的机械。现在它正被信标吸引，而自己手里的终端，就是最醒目的靶子。
“砰！”
后背突然传来剧痛，林野被一股巨力撞得飞出去，重重砸在金属门上。切割枪脱手落在地上，滑进触须盘踞的阴影里。面具人踩着他的胸口，膝盖顶住他的咽喉，眼神冷得像冰。
“知道为什么议会留着你们吗？”面具人俯身，鼻尖几乎碰到林野的额头，“因为每次核尘暴来临前，你们的基因序列就会发出共鸣。就像现在……”他指了指林野的终端，屏幕上的倒计时已经跳到07:05:00，而背景里的星图正在缓慢旋转，柯伊伯带的位置闪烁着红光，“火种在回应你，它想醒过来了。”
林野的胸腔被压得喘不过气，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面具人风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注射器，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这是基因提取剂。”面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晃了晃注射器，“抽走你的脊髓液，就能得到完整的火种序列。放心，不会很痛的，毕竟……我们是同源体。”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脖颈的瞬间，金属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外面传来爆炸的巨响，冲击波将两人掀飞出去。林野重重撞在墙壁上，咳出来的血沫里混着碎骨渣。
烟尘弥漫中，他看见一个穿着红色作战服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电磁步枪，枪口还冒着白烟。她的脸上涂着银灰色的迷彩，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正死死盯着面具人。
“夜莺？”面具人迅速爬起来，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女人没有说话，电磁步枪再次喷出蓝白色的光束。面具人翻身躲过，光束击中墙壁，炸开一个篮球大小的窟窿，露出后面闪烁的管线。
“联邦余孽，果然还没死绝。”面具人冷笑一声，突然从风衣里掏出一颗手雷，扯掉保险栓扔向女人。
林野看到手雷上的标识，心脏骤然紧缩——那是城邦最新研制的“结晶弹”，爆炸后会释放出大量辐射粒子，加速生物组织的畸变。
女人显然也认出了这种武器，迅速翻滚到通道侧面的掩体后。手雷在空旷的通道里炸开，银白色的结晶瞬间扩散开来，触碰到墙壁的瞬间就蔓延出蛛网般的纹路。
“抓住他！”女人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电流般的沙哑，“他要把基因样本交给母巢！”
林野这才注意到，面具人在扔出手雷的同时，已经抓起地上的切割枪，正朝着触须最密集的方向移动。那些银白色的触须似乎在刻意避开他，像臣民朝拜君王般让开一条通路。
“原来如此……”林野恍然大悟。面具人根本不是想提取基因，他是想把自己当成祭品，献给母巢！
女人的电磁步枪再次开火，却被突然涌来的触须挡住。结晶化的金属在光束下泛着红光，竟能吸收能量攻击。林野趁机捡起地上的高频匕首，忍着胸口的剧痛爬起来。
面具人已经走到通道尽头，那里有个圆形的平台，布满了裸露的管线，像是某种祭坛。他转身看向林野，嘴角咧开一个疯狂的笑容：“母巢需要完整的基因序列来进化，而你，就是最好的祭品！”
平台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林野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搏动声，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脏在跳动。终端的屏幕彻底变成红色，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女人突然冲到林野身边，将一个小巧的装置塞进他手里：“这是EMP手雷，能暂时瘫痪母巢的核心。发射井在平台下面，识别器能打开入口！”
面具人已经站在缝隙边缘，正朝着林野伸出手，掌心泛着淡蓝色的微光：“别反抗了，林野。我们本就是一体，能让火种重生的，只有母巢！”
林野握紧EMP手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对方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想起阿桂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阿杰腹部的匕首，想起老陈烧伤的半边脸。
“我不是你的备用容器。”林野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更不是什么祭品。”
他拉开手雷的保险栓，在面具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其狠狠掷向平台中央的缝隙。同时，他拽着女人的手臂，翻身跃向平台边缘——那里的管线后面，隐约能看到一个嵌在墙里的圆形接口，正是识别器对应的插槽。
EMP手雷在缝隙中炸开，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通道。林野听到母巢发出痛苦的嘶吼，银白色的触须纷纷僵直、坠落，像折断的树枝。
“就是现在！”女人喊道。
林野将手腕上的识别器狠狠按进接口。绿光闪过，平台边缘裂开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潮湿的冷风裹挟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面具人在白光中发出愤怒的咆哮，他的身体正在被EMP冲击波干扰，皮肤下浮现出金属般的纹路。但他的速度依然快得惊人，已经朝着阶梯的方向扑来。
“快走！”女人将林野推下阶梯，自己则举起电磁步枪，对准追来的面具人，“我拖住他！”
林野滚落在阶梯底部，抬头看见女人的身影被突然恢复活动的触须吞没。面具人站在阶梯边缘，脸上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银白色的金属骨骼，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终端的倒计时走到了最后一秒。
屏幕上的星图突然定格，柯伊伯带的位置发出耀眼的白光，紧接着弹出一行新的文字：
【火种苏醒，坐标同步完成。发射程序启动……】
阶梯顶部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通道。林野不知道女人是生是死，也不知道面具人是否被挡住。他只知道，自己必须继续向下走——那里有发射井，有离开地球的希望，更有阿桂、阿杰和老陈用生命换来的可能。
他握紧高频匕首，转身走进阶梯尽头的黑暗里。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远，只有手腕上的识别器，还在顽强地亮着绿光，像茫茫黑夜中唯一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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