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递来的那张湿巾，被沈砚像珍藏宝贝一样收了起来，连包装都没舍得扔。这小小的举动给了他巨大的鼓励，让他觉得冰山似乎真的开始松动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沈砚却没能找到机会“乘胜追击”。顾淮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学神，行踪更加难以捕捉。连论坛上“观察日记”的更新都因为缺乏新素材而暂停了。
这天下午，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画室的窗户上，噼啪作响。
沈砚看着窗外模糊的世界，有些心烦意乱。他的毕业创作遇到了瓶颈，色彩感觉总是不对，心情也跟着天气一样阴沉下来。
“算了，出去透透气。”他抓起一把放在画室角落、不知道是谁留下的黑色雨伞，决定去图书馆碰碰运气，虽然他知道这种天气，顾淮大概率会在实验室。
他撑着伞，走在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校园小路上。雨很大，即使打着伞，裤脚和肩膀也被打湿了一些。就在他路过实验楼附近那片没什么遮挡的小广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顾淮。
他没带伞，正站在实验楼出口的屋檐下，看着眼前密集的雨幕，微微蹙着眉。他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文献，似乎正准备返回宿舍，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拦住了去路。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让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形象多了几分难得的狼狈。
沈砚眼睛一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顾淮学长！”他跑到屋檐下，收起伞，带起一阵细小的水珠。因为跑得急，他气息有些不稳，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你没带伞啊？我送你回去？”
顾淮看着突然出现的沈砚，以及他手里那把还在滴水的黑伞，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他看了看沈砚明显也被打湿的肩头，又看了看外面丝毫没有减弱趋势的雨，沉默了几秒。
“不用。”他最终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清冷，“雨小了再走。”
“这雨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沈砚晃了晃手里的伞，“走吧，顺路。你看你，资料都要被打湿了。”他指了指顾淮怀里的书。
顾淮低头看了看用防水袋装好、其实保护得很好的文献，又抬眼看了看沈砚。沈砚的眼神很亮，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就在沈砚以为他又要拒绝的时候，顾淮却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麻烦了。”
沈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强压下内心的狂喜，赶紧重新撑开伞，举过两人头顶。
伞不算很大，要容纳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显得有些拥挤。沈砚下意识地把伞往顾淮那边偏了偏，自己的另一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淋湿了。
两人并肩走入雨幕中。
雨声哗啦啦地响着，敲打着伞面，周围的世界变得朦胧而安静。伞下的空间狭小，距离近得沈砚能闻到顾淮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点书卷和实验室消毒水混合的气息。他甚至能看清顾淮金丝眼镜上沾着的细小水珠，以及他微微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沈砚的心跳得飞快，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他偷偷用余光打量着顾淮，发现他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似乎也不太适应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那个……论坛上的事，没给你造成困扰吧？”沈砚试图找个话题，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
“无关信息，会自动过滤。”顾淮回答得言简意赅。
“哦……”沈砚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学神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能轻易理解的。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雨声和脚步声。
走了一小段路，顾淮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沈砚耳中：“你的肩膀，湿了。”
沈砚一愣，这才感觉到右肩传来的凉意。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事，我火力旺。”
顾淮没再说话，却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伞柄，不动声色地将伞往沈砚那边挪回了一些。
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稳稳地扶在黑色的伞柄上，和沈砚那只沾着颜料、随意握着伞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的手指并没有碰到，但沈砚却仿佛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微凉温度。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剩下的路程，两人没再说话。伞下的空间依旧狭小，气氛却似乎不再那么紧绷。雨水仿佛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小世界。
直到走到顾淮的公寓楼下。
“到了。”顾淮松开伞柄，退后一步，站到屋檐下。
“啊，哦。”沈砚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顾淮看着他湿了一半的肩膀，沉默了一下，说：“谢谢。”
“不客气！”沈砚立刻回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举手之劳。”
顾淮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进去。
“顾淮！”沈砚忽然叫住他。
顾淮回头，用眼神询问。
沈砚举起手里的伞，笑着说：“这伞，下次还你？”他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下次见面的理由。
顾淮的目光在那把普通的黑伞上停留了一瞬，淡淡地说：“不用，不是我的。”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公寓楼。
沈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吧，伞不是他的。
但这场雨，和他一起躲雨的这段路，还有他那个挪动伞柄的小动作……
这一切，都真实地属于了这个雨天。
沈砚觉得，自己的毕业创作，好像突然有了新的灵感方向。他心情大好，哼着不成调的歌，撑着伞，重新走进了雨里。
这一次，他稳稳地将伞撑在了自己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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