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青砖地上喘气,掌心还攥着铜钱剑。林浩胸口那道紫红咒痕像活物似的扭动,他眼皮耷拉,嘴唇发紫。婴儿突然在我怀里咯咯笑,小手朝林浩伸过去。
她体温烫得吓人,指尖刚碰到林浩衣角,他整个人猛地一颤,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香炉灰烬簌簌往下掉,房梁吱呀作响。
谢判的声音已经消失,但黑雾还在角落里翻滚,像被惊动的蜘蛛网。
“小苟……”林浩喉咙里挤出声音,手指抠进砖缝,指甲盖翻起血肉模糊,“别让他……”
话没说完就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他后背拱起又塌下,像是有人在他脊梁骨上踩来踩去。
鸡毛掸子符文顺着我手臂往上爬,金光和契约印记纠缠在一起,烫得皮肉发焦。我闻到自己身上的焦糊味混着槐花香,甜腻得让人反胃。
“你才是钥匙。”林浩忽然开口,嘴角咧开诡异弧度,“不是容器。”
这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铜钱剑嗡地一震,剑尖映出堂屋门后的影子。那是个穿旗袍的女人,盘扣上绣着个“替”字。女人抬起右手,指尖有菌丝缠绕。我认出那是我在镜中见过的样子——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眼白泛着青灰。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她声音温柔得让人想哭。
我抱着婴儿往后退,后背撞上供桌。香炉哐当倒地,灰烬溅到衣襟上。铜钱剑突然剧烈震动,剑身映出门后的影子。那是个穿校服的小女孩,扎着马尾辫,鼻梁上有雀斑。她蹲在地上画圈圈,嘴里哼着童谣:“小苟小苟,别害怕,今晚带你回家……”
我浑身血液都凉了。那正是我小时候常唱的歌谣,连太奶奶都不知道。
“陈晚晴。”女人轻声喊我名字,菌丝从她耳后钻出来,“你真以为自己能逃出去?”
铜钱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啸叫,剑光劈开幻象时,我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和镜中那个缠着菌丝的自己一模一样。
“你才是钥匙。”她重复林浩的话,嘴角扯出笑,“不是容器。”
我咬破舌尖把血抹在剑身,血珠顺着铜钱滚成梅花形状。剑光劈开幻象时,我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和镜中那个缠着菌丝的自己一模一样。
我抱着婴儿转身冲向最大的那片铜镜,剑尖划过之处,无数铜镜碎片如暴雨倾泻。青铜门轰然洞开,林浩的惨叫声混着婴儿的笑声。
我纵身跃入黑暗时,听见太奶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回家吧,我的小满……”
槐花落在睫毛上,粘在婴儿滚烫的额头上。我感觉不到重量,像是抱着一团火焰坠入冰河。身后青铜门正在合拢,缝隙里漏出林浩最后的嘶吼:“毁掉它!”
镜面世界没有上下之分,我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方向跌落。有的抱着婴儿,有的抱着枯骨,有的空着手嚎啕大哭。
“娘——”我喊出声,却听见婴儿发出冷笑。她脖颈的梅花胎记突然张开,露出密密麻麻的菌丝触须。
我甩开她时,菌丝扯断发出粘腻的声响。婴儿坠落中途化作黑烟,凝聚成穿旗袍的女人。她脚下的黑水泛起涟漪,浮出一张泛黄的病历单:双生子之一,女婴,梅花胎记,母亲签名处写着“陈晚晴”。
“这才是你妹妹。”女人伸手抚摸最近一面铜镜,所有镜面同时映出产房画面。我看见娘躺在手术台上,腹部鼓胀,护士正将一个婴儿抱给太奶奶。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娘总说我是“命根子”,为什么她宁可烧纸人也要替我挡煞。原来从出生那天起,我就不是完整的自己。
鸡毛掸子的金光突然暴涨,抽碎了最近的铜镜。太奶奶佝偻的身影从光芒里浮现:“崽子!看你自己右手!”
我低头,契约印记正在吞噬腕骨。每条纹路都延伸成血管,跳动着与地面黑水共鸣。铜钱剑突然映出真相:女人耳后菌丝连接着谢判狰狞笑脸,脚下黑水浮出地府契约文书。
“不……”我后退半步,踩碎了一块玻璃糖纸。这是小时候娘偷偷塞给我的糖果,当时她说:“这糖能甜到心里去。”
菌丝女人捕捉到我的迟疑,指尖弹出槐花瓣。花瓣飘到半空变成摇篮曲,调子是我发烧时娘哼过的安眠曲。
“让双生子重聚,才是真正的救赎。”她伸手时,袖口滑出七枚染血的铜钱,和我腰间那把剑一模一样。
林浩突然从镜面里扑出来,断臂抓住我裤脚。他七窍涌出黑水,却死死盯着我:“毁掉...那个...”话没说完就被拽回镜中,只留下青砖上一道血痕。
我举起铜钱剑,却发现刃口映不出女人的脸。只有当我看向自己时,才看见镜中人瞳孔里藏着谢判的倒影。
“钥匙从来不是容器。”太奶奶的金光缠住我手腕,声音比之前虚弱许多,“是割开命运的刀。”
婴儿笑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我怀里。低头看见菌丝婴儿正在啃食我的契约印记,每咬一口皮肤就透明一分。我想甩开她,却发现手指早已和她融为一体。
“当年藏起的是你,放进槐树洞的是我。”婴儿突然开口,声音却是成年女人的,“现在该换回来了。”
铜钱剑在这时发出嗡鸣,剑身映出我右肩的旧伤疤。那是娘为我挡煞时留下的,当时她抱着我滚下山坡,怀里还揣着最后一颗糖。
菌丝女人尖叫着后退,裙摆撕裂露出谢判的鬼爪。林浩残缺身影在镜面闪烁:“记住...你是钥匙...”彻底消失。
太奶奶最后一缕金光没入我眉心,带着晒过太阳的棉被气息。青铜门再次开启,吸力撕扯着一切,我抱着婴儿纵身跃入。
黑暗中婴儿化作轻烟消散,陌生女声从遥远时空传来:“小晴...妈妈等你回家。”
谢判的冷笑在意识深处回响:“终于找到你了,第七个容器。”
桐油味与檀香味交织弥漫,隐约听见算盘声与婴儿啼哭交替响起。我坠落中抓住虚空中一根红线,线头系着半块染血翡翠戒指。
红线在掌心勒出血痕,翡翠戒指出奇地凉。下方传来婴儿啼哭,一声接一声,像是谁在数数。
我认得这声音。老宅阁楼的樟木箱里,太奶奶总翻这个响板。乌木打在手心啪啪响,她说这是给不听话的孩子长记性。
“小苟啊...”
娘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我仰头,看见槐树枝桠间挂着褪色的红肚兜,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
下方哭声更急了。一声接一声,竟和响板的节奏对上了。
太奶奶说过,谢判最爱听这个调子。他说婴孩哭得越惨,怨气就越浓,养鬼最是滋补。
红线突然猛地往下坠。我攥着戒指往下看,月光正照在井沿上。青苔湿滑,边上还扔着半截麻绳。
七岁那年,我就是在这里掉下去的。
娘为了捞我摔断了腿,她说只要我能活下来,吃什么苦都值得。
翡翠戒指突然发热,映出井底景象。黑水里浮着个襁褓,红绸已经褪成褐色。裹布里露出半截手腕,和我腕骨上的契约印记一模一样。
“你才是第七个。”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现在轮到你了。”
井壁突然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菌丝。它们蠕动着往外冒,像极了那天从槐树洞里涌出来的样子。
“小苟!”
太奶奶的声音虚弱得像要散了。鸡毛掸子最后一点金光护住我周身,却在菌丝包围下越来越暗。
“把我扔进去!”怀里的婴儿突然说话,声音清脆如铃,“这样就能换她出来。”
我低头,看见她嘴角噙着笑。那笑容太熟悉了,和娘哄我吃药时一模一样。
菌丝已经缠上脚踝,冰得人打颤。井底传来锁链拖动声,接着是熟悉的铜钱剑嗡鸣。
“动手啊!”
我攥紧剑柄,掌心沁出血。槐花落在剑刃上,瞬间化成灰。
“小苟...”
娘的声音又响了,这次是从井底传来的。混着水汽,听得人鼻头发酸。
铜钱剑突然映出真相:婴儿脖颈的梅花胎记正在变化,慢慢显露出谢判的轮廓。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她声音温柔得让人想哭。
我攥着翡翠戒指的手在抖。井底浮上来的菌丝贴着脚心往上爬,像是有人往我血管里倒冰水。
襁褓里的婴儿突然发出咯咯笑声。那声音太熟悉了,和娘哄我吃药时一模一样。
"把我扔进去!"她清脆地说,"这样就能换她出来。"
我低头看她。她眼睛亮得不正常,像雨后的青苔泛着光。
菌丝已经缠到膝盖。井底传来锁链拖动声,接着是铜钱剑的嗡鸣——和我手里这把一模一样的震颤。
"动手啊!"
怀里的婴儿急了。她伸手抓我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
"小苟..."
娘的声音又响了。这次是从井底传来的,混着水汽,听得人鼻头发酸。
铜钱剑突然映出真相:婴儿脖颈的梅花胎记正在变化,慢慢显露出谢判的轮廓。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她声音温柔得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