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进地下室,鼻腔灌满潮湿的泥土味。七盏油灯在四壁摇曳,照亮对面墙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最中间那道抓痕旁,腐烂的布料残片还在往下滴黑水。我认得出那布料颜色——和林浩失踪那天穿的白大褂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第七个容器。"
谢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转身时看见幽蓝火光里浮出七个人影,全都穿着显应寺失踪者的衣物。最边上那个女人缓缓转头,月光照在她脸上。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是昨天还在给我熬药的苏晚晚。
她嘴角扯出诡异的笑容,输液管里的暗红液体开始往下淌。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腐朽的木堆,指尖触到某种干枯的肢体。腥臭味扑面而来,我低头看见一只断手,腕骨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绳。
"你以为逃得掉吗?"苏晚晚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就像她们逃不掉一样。"
她抬起右手,输液管突然绷直指向我。黑血在地面画出扭曲的符号,我看懂了——那是"第七个"三个字。契约印记突然剧烈抽搐,疼得我指节发麻。我想画符,掌心渗出的血却在石板上晕开,什么都没留下。
"你娘生的是守门人,不是狗屁容器!"
太奶奶的鸡毛掸子突然扫过眼前,金光迸溅。我嗅到熟悉的檀香味,那是苏晚晚常用的香粉味道。记忆闪过娘教我包粽子的午后,她说:"陈家人骨头硬,跪天跪地不跪鬼。"
铜钱剑突然鸣响,蓝光指向正中央的棺材。我看见自己瞳孔深处闪过陌生纹路,手指不自觉抚上棺盖上的刻痕——"陈小苟"三个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现在明白了吗?"谢判从最边上的棺材里爬出来,那具尸体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逃不掉的,就像她们逃不掉一样。"
黑雾突然压下来,我听见林浩的怒吼。他从砖墙破洞冲进来,断臂挥动铜钱剑斩断输液管。黑血泼在他胸前,他胸膛凹陷下去,却还在吼:"你不是容器!"
苏晚晚脖颈发出齿轮转动声,眼眶里钻出菌丝。我握紧铜钱剑劈过去,她的旗袍下摆突然绽开,露出内里蠕动的槐树根须。
"哥哥..."
棺材里传来孩童的呼唤,我耳膜刺痛。指尖刚触到棺盖就浮现记忆碎片:娘临终前想说什么的表情,暴雨夜槐树下的三个黑袍人,还有...还有她低头亲吻婴儿额头的动作。那动作和记忆里母亲唯一一次拥抱我的场景完全重合。
契约印记突然暴走,像活物游过脊椎。七世死亡的画面在眼前闪现,最后一幕定格在槐树洞前。娘把襁褓放进去时,我听见她说:"对不起,小苟..."
黑雾在头顶凝成漩涡,铜钱剑的震颤从掌心窜到脊椎。我死死盯着棺盖上那道"陈小苟"的刻痕,指甲缝里还嵌着腐木碎屑。
"你娘生的是守门人!"
太奶奶的吼声炸响在耳边,檀香味突然浓烈起来。我闻到她常年熏染的艾草香混在苏晚晚的香粉味里,两种气息在鼻腔撕扯。铜钱剑指向的棺材缝隙渗出黑液,像活物般在地上蜿蜒,勾勒出契约纹路的轮廓。
"第七个。"谢判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的杂音,"七个替死鬼才能打开槐树下的门。"
林浩咳着血沫扑过来,他断臂处伸出铜钱剑锋,割破我手腕。鲜血滴在棺盖上,那些歪扭字迹突然泛起红光。七口棺材同时发出吱呀声响,输液管里的黑血开始逆流。
"快走!"林浩把我往后拽,他的后背露出森白肩胛骨,"她们六个都死了七次..."
话音未落,最边上的棺材轰然炸裂。我认出那具尸体的脸——和佛像后残片上一模一样的面容。腐烂的手指还抓着半截红绳,腕骨处褪色的胎记清晰可见。
"哥哥..."
童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是从我怀里的铜钱剑传出。剑身映出我瞳孔深处游动的暗纹,像是某种古老文字。我想甩开棺材却听见布料撕裂声,苏晚晚的旗袍下摆绽开槐树皮纹路,无数根须朝我脚踝缠来。
"守门人该守的从来不是阴间。"谢判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变成七个重叠人形,"而是守住她转世重生的秘密。"
林浩的断臂突然爆出金光,他咬破舌尖把血喷在剑刃上。铜钱剑嗡鸣着劈向棺盖,火星溅在我睫毛上。就在剑锋触及木板的瞬间,整间地下室响起婴儿啼哭,哭声从地底涌上来,震得油灯齐齐爆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