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脂黏糊糊地裹住我的小腿。苏晚晚掌心的胎记和我右背的月牙痕严丝合缝,她睫毛颤动时抖落的灰烬飘进我领口,烫得我脖子一缩。
"你体温太低了。"我把她往上托了托,指节擦过她后颈时摸到凸起的根须。那些槐树皮似的纹路正在顺着脊椎往上爬,像被冻住的青藤。
铜钱剑突然从腰间滑出,剑尖插进地面时迸出火星。蓝光顺着剑身往前爬,在前方照出半截人骨。死人手指还勾着枚锈蚀的青铜钥匙,表面浮着和我手腕相同的暗纹。
"别碰它。"
林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这才发现满地都是铜钱剑碎片,每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谢判在槐树下埋东西、秦九割破掌心滴血、还有我自己——跪在红砖小院把什么东西塞进树洞。
苏晚晚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菌丝从她嘴角往外钻。我慌忙用袖子去擦,那团白絮却顺着我虎口往脉门爬。她眼皮猛地睁开,瞳孔里全是墨汁般的黑。
"要关门了。"
谢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树脂墙开始往下滴液体,砸在我鞋面上腾起白烟。我抱着苏晚晚往后退,后背撞上石碑时震落大片青苔,露出底下刻着的"守门人"三个字。
青铜钥匙突然震动,震得我牙根发酸。太奶奶的鸡毛掸子灰烬从口袋里漏出来,在地上画出扭曲的"锁门"字样。我想起她在祠堂教我画符时说的话:"封印讲究个对位,就像你娘当年......"
"你娘当年也是这么站着的。"
穿校服的影子们手拉手围成圈,童谣声震得树脂墙簌簌往下掉渣。我低头看见苏晚晚胸口渗出黄水,旗袍上的槐树皮纹路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茧疤。
铜钱剑嗡鸣着腾空,剑身映出七个祭品的身影。他们手拉手围成圈,正是之前在槐树剧场见过的模样。谢判的笑声突然变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钥匙不是用来开门的。"
林浩最后这句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这才发现他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老式收音机里的杂音。树脂墙开始结冰,我的呼吸在面前凝成白霜。
苏晚晚突然剧烈挣扎,旗袍上的槐树皮纹路开始脱落。她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眼眶钻出菌丝缠住最近的影子。那影子尖叫着化作黑雾,但马上又聚拢成新的模样。
"来吧,回家。"
所有影子同时开口。童谣声更大了,这次我听清了歌词:"第七个容器,第七个家。"我啃咬舌尖,把"我要活着出去"写在眼皮内侧。铜钱剑嗡鸣着腾空,剑身映出七个祭品的身影。他们手拉手围成圈,正是之前在槐树剧场见过的模样。
谢判的笑声突然变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我看见他的倒影在树脂墙上扭曲,露出森白的骨头。
"钥匙不是你,是你愿意放手..."
苏晚晚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但这句话让我浑身发冷。铜钱剑突然指向我眉心。七个影子同时后退,童谣声戛然而止。
树脂墙开始结冰,我的呼吸在面前凝成白霜。"等等..."林浩的声音突然响起,是从我口袋里传来的。太奶奶的鸡毛掸子只剩竹柄,此刻突然爆燃,灰烬组成"回家"字样。
苏晚晚虚弱地笑了:"这才是陈小苟..."
我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她掌心有道月牙形疤痕,和我右手背上的胎记一模一样。石门在我们面前显现,蓝光从岩缝里渗出。
谢判的残魂撞向铜钱剑,却被咒文符流弹开。他最后的身影定格在惊愕的表情,像打碎的瓷娃娃。
"你真的要走?"苏晚晚的声音比刚才清楚了些。她的眼睛还能动,但瞳孔已经蒙上一层白翳。
我没回答,抱起她往石门走。树脂光芒越来越亮,映出里面那张脸——和我在镜中见过的自己,有七分相似。
林浩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别信...别让门认主..."
最后一眼看见自己的影子里浮出半张脸,是林浩的模样。槐树洞开始塌陷,所有菌丝收缩成婴儿手臂粗细的主根。我右脚悬空在石门前,左脚踩着正在消散的铜钱剑残影。
铜锁自动锈蚀剥落的声音像是某种倒计时。苏晚晚的手指抠进我肩膀,她的体温正在流失。我迈步向前,树脂光芒吞没我们的瞬间,听见太奶奶的遗言:"回家..."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巨大的槐树根隧道里。苏晚晚还在我怀里,但她掌心的月牙疤痕已经消失,变成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胎记。
身后石门不见踪影,只有树根缝隙透出幽暗的蓝光。我摸到口袋里的鸡毛掸子竹柄,上面残留着"回家"的灰烬痕迹。远处传来密集的心跳声,和我的心跳逐渐同步。
地面突然塌陷,我和苏晚晚一起坠进漆黑的深渊。下坠过程中,我看见她胸口长出槐树叶状的纹路,一片接一片,像春天刚冒头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