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天台待了一会,随后原路返回到大门口。
“诶,你玩过那个……60秒吗”
许愿打了个哈欠,然后回头问张柄,张柄抬起眼皮,看向许愿。
“没,只看主播玩过。”
张柄把枪挂在背后,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两人走在之前繁华的街道上,张柄闭上眼,昂起头,感受着风刮过脖颈脖颈带来的凉意。
“我记得里面的角色都活在避难所里,因为外面有辐射。”
“所以?”
许愿也学着像他那样,感受着这凉意。
“他们会疯,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只有几个人待在避难所里吧。”
“咱俩也一样啊,只不过在外面而已。”
张柄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焦点地扫过街道两旁沉默的废墟。
“至少我们不用抽签决定谁出去找物资,或者为了一瓶干净水互相算计到死。”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
“游戏是游戏,简化过的。现实……”他顿了顿,踢开脚边一个空罐头,“现实更他妈无聊,也更漫长。”
“初中的时候我们班有谈恋爱的,到了高中没新鲜感全分了。现在也一样,刚开始我甚至觉得这生活有意思。”
“你谈过?”
张柄挑眉看向许愿,现在这是他唯一能获得新鲜感的途径了。
这生活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只是窝在避难所里吃薯片和面包度日,有时候张柄会拿枪玩玩,有时候许愿会拿煤气灶烧生肉当烤肉吃,但无论如何两个人都
最开始都是兴奋的,毕竟学校没了,义务教育没了,管他们的父母也没了,两个人的父母都在外打工,灾难的到来只给了他们一些不起眼的忧伤。
张柄的问题悬在带着尘埃的空气里,像一颗缓慢下坠”的石子。
许愿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没。光顾着做题了,哪有那闲工夫。”她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补充道。
“而且……你不觉得那时候的感情,就跟这罐头似的?”她用脚尖踢了踢刚才被张柄踢开的那个空罐头,它哐当响着滚进路边的瓦砾堆。“看着包装挺好,里面是什么,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保质期倒是长,但也不好吃。”
张柄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这个话题像一缕轻烟,还没来得及聚拢,就被风吹散了。两人重新陷入沉默,只有脚步声在死寂的街道上回响。
最初的兴奋感,确实如同许愿说的那样,像劣质烟花,短暂地绚烂过,留下的是更刺鼻的味道和更深的黑暗。
灾难来临的第十天,他们窝在那个临时找到的、还算完整的公寓房间里,把找到的薯片、巧克力、各种真空包装的肉脯摊了一地,像过节一样。张柄甚至找到了几瓶落满灰尘的啤酒,两个人学着大人的样子碰杯,为“自由”干杯,为“不用上学”干杯,为这个突然变得“有趣”的世界干杯。他拿着那把后来才知道是AK12的枪,对着墙壁比划,感受着金属的冰冷和重量带来的、虚假的权力感。许愿则尝试用找到的便携煤气灶烤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冻得硬邦邦的肉块,把房间熏得烟雾缭绕,两人被呛得咳嗽却还在笑。
那种感觉,像一场盛大而叛逆的逃学,仿佛世界的崩塌只是为了成全他们无人管束的狂欢。父母的失联带来的悲伤,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无边的“自由”冲得很淡,像滴入浑水里的墨迹,迅速模糊、消散。他们甚至没有太多时间去悲伤,生存的本能和放纵的快感占据了上风。
但现在……
“薯片早就受潮变味了,”许愿像是读懂了张柄脑中的回响,轻声说,打破了沉默,“面包也快吃完了,最后那点还是你从那个便利店冰柜底层抠出来的,硬得能砸死人。”
张柄下意识地摸了摸弹挂口袋,那里装着几块压缩饼干,口感像在啃木屑,但能提供最基础的热量。兴奋期过去了,就像初中时那段懵懂的“恋爱新鲜感”,迅速被现实的琐碎和漫长消耗殆尽。剩下的,是日复一日寻找食物、水源、安全庇护所的循环,是对着越来越少的物资发愁,是面对无处不在的死亡和废墟时,内心逐渐筑起的、冰冷的麻木。
“那时候……还挺傻的。”张柄最终评价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自嘲还是对那段短暂“假期”的告别。
“是啊,挺傻的。”许愿附和着,目光扫过街边一具被部分掩埋、早已风干的人的骸骨,从头发能看出来是个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