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气氛微妙的晚饭刚结束，碗筷还没完全收拾好，门铃就清脆地响了起来。
沈清擦了擦手，脸上露出一丝真正意外的神色。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一看，脸上的意外瞬间被温暖的笑意取代。她利落地打开门。
“哟，你们怎么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熟稔的轻快。
门口站着三位女老师——爽朗的数学李老师，温柔的英语王老师，还有风趣的历史老师。她们手里还拿着些卷子或笔记本。
“还说呢！”李老师率先开口，声音洪亮，“下午没见着墨墨，一问才知道不舒服请假了。我们这不放心，过来看看宝贝学生嘛！”她边说边探头往里看，“墨墨好些没？”
“就是，清清你也真是，孩子不舒服也不在群里说一声，我们还是问班长才知道的。”王老师语气温和地埋怨着，也跟着走了进来。
“来来来，快进来！”沈清笑着侧身，热情地把同事们让进屋，刚才饭桌上那点残留的沉重气氛瞬间被冲淡了不少，“她就是有点低血糖，早上不太舒服，现在好多了。还劳烦你们跑一趟。”
老师们鱼贯而入，看到从餐厅走出来的沈墨，立刻围了上去。
“墨墨，怎么样？头还晕吗？”李老师关切地问。
“脸色是有点白，得多补充点糖分。”王老师轻轻摸了摸沈墨的额头。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得休息好。”历史老师温柔地拍拍她的肩。
沈墨被老师们突如其来的关怀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小声回答：“谢谢李老师、王老师、张老师，我没事了。”
历史张老师扬了扬手里的卷子，笑道：“正好，我们想着你下午没听课，干脆过来给你开个小灶，把月考试卷讲一讲，特别是你错的那几个地方。”
“对对对，”李老师接过话头，自己熟门熟路地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墨墨这次数学可是顶呱呱，就最后一道大题有个步骤跳了，来来来，李老师给你说说更规范的写法……”
王老师也拿出英语试卷，指着阅读理解部分：“这儿，理解有点偏差，上下文线索没抓准，王老师再给你讲讲……”
一时间，客厅变成了临时的辅导课堂。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讲解声、讨论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又融洽。
沈清看着这一幕，眼里带着真切的笑意和感激。她忙着给老师们倒水，拿水果，时不时也插几句话，参与讨论。
“李姐说得对，墨墨这点随我，有时候解题步骤喜欢图省事。”
“王姐，这个语法点她老是混，您得多敲打她。”
“张姐，您可别夸她了，再夸她尾巴要翘上天了。”
她的语气自然亲昵，和同事们的关系显然极好。老师们也毫不客气，一边辅导沈墨，一边也和她说笑打趣，讨论着教学上的事情。
沈墨坐在老师们中间，听着她们温和耐心的讲解，感受着这种被善意和学问包围的氛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尤其是看到姐姐和其他老师相处时那种开朗、真诚的模样，与她记忆中那个冷酷严厉的班主任，以及刚才饭桌上那个复杂矛盾的姐姐，仿佛判若两人。
只有在老师们讲到语文试卷时，气氛会有瞬间的微妙停顿。
“墨墨这语文……”李老师看着语文卷子，咂咂嘴，想说什么，又瞥了沈清一眼，最终还是笑着打趣，“小雨，你家这标准是不是定得有点太高了？116分还不满意呐？”
沈清正给王老师添水，闻言动作不停，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几不可察地黯了一下，语气半真半假地回道：“严师出高徒嘛，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李姐您可不能拆我台。”
大家都笑起来，话题又被轻轻带过。
沈墨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她知道，在老师们爽朗的笑声和姐姐得体的应对之下，有些东西并没有改变。姐姐在她和其他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对旁人，她可以温和、开朗、包容；唯独对她，那份爱沉重得近乎苛刻，密不透风。
温暖的辅导还在继续，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沈墨在老师们关切的话语中，暂时忘却了背上的疼痛，但心底那份关于姐姐的复杂谜题，似乎又增添了新的、更让人困惑的篇章。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几位女老师局促地坐在沙发上，交换着不安的眼神。沈墨低着头站在书房中央，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沈清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一把深色木戒尺，脸色冷得像十二月的霜。
"王老师刚才讲解英语卷子时，你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沈清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数学考了满分，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我没有..."沈墨小声辩解，下意识地护住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背。
"还敢顶嘴！"戒尺猛地敲在红木书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李老师吓得手里的茶杯都晃了一下。
王老师忍不住开口："小雨，孩子刚才低血糖晕倒，背上还有伤，要不今天先..."
"王姐，"沈清打断她，目光始终锁定在沈墨身上，"正因为各位老师都在，更要让她记住这个教训。"
她转向沈墨，声音冷硬："趴到书桌上。"
在老师们不忍的目光中，沈墨颤抖着俯下身。当第一下戒尺落下时，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沈雨精准地瞄准了她背上最严重的淤伤。
"这一下，打你目无尊长！"
戒尺撕裂空气，重重抽在旧伤上。沈墨疼得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一下，打你骄傲自满！"
又一下落在另一处淤青上，沈墨的哭声已经压抑不住。
李老师站起身："清清！够了！"
沈清仿佛没有听见，戒尺再次扬起："这一下，打你不知悔改！"
这一次，戒尺的边角划破了沈墨背上的皮肤，鲜红的血珠迅速渗过薄薄的校服衬衫。沈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瘫软在书桌上。
"我的天！"张老师捂住嘴，脸色煞白。
王老师冲上前拉住沈清的手臂："你疯了吗？孩子都在流血了！"
沈清挣脱开，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我要让她记住，在我的课堂上，在任何一个老师的课堂上，都不允许有半分懈怠！"
戒尺继续落下，每一记都精准地打在旧伤上。沈墨的哭喊声渐渐微弱，最终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鲜血不断从她背上渗出，白色的校服衬衫已经被染红了大片。
"现在，"沈清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向每位老师道歉。"
沈墨虚弱地抬起头，在模糊的泪眼中，她看见老师们心疼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她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李老师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夺过沈清手中的戒尺："沈清！你看看孩子都成什么样了！"
沈清这才像是突然惊醒。她看着瘫在书桌上、背上血迹斑斑的妹妹，戒尺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墨墨..."她喃喃道，伸手想要触碰，却被沈墨下意识地躲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雨整个人僵在原地。她看着自己沾着血迹的手，又看看妹妹背上那片刺目的鲜红，脸色瞬间变得比沈墨还要苍白。
王老师已经拿出医药箱，小心地剪开沈墨后背的衣物。纵横交错的伤痕暴露在灯光下，几位老师都倒吸一口冷气。
"得送医院。"张老师果断地说，"伤口需要处理。"
沈清仍然僵立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她看着老师们小心翼翼地扶起奄奄一息的沈墨，看着妹妹背上那片因为她而盛开的血色，终于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窗外，夜色深沉。书房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压抑的啜泣声，以及一种再也无法挽回的破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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