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里，李老师轻轻拉住沈清冰凉的手。
“清清，”她压低声音，“刚才医生问起伤口怎么来的，我说是孩子不小心从楼梯上摔的。”
沈清茫然地点点头，目光仍死死盯着急诊室的门。她的白衬衫袖口还沾着点点血迹，那是抱着沈墨时蹭上的。
“我们都这么说。”王老师递过来一张纸巾，“但是清清..”
“我知道。”沈清打断她，声音干涩，“这次是我没控制住力道。”
她的回答让三位老师都愣住了。这不是她们预期的认错。
张老师忍不住开口：“这不是力道的问题，是教育方式...”
“墨墨的数学天赋很好，”沈清突然转过脸，眼神里有一种固执的亮光，“但她太容易骄傲了。今天在各位老师面前都敢走神，以后还得了？”
李老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所以你就在她旧伤上...”
“我没打算打那么重。”沈清揉了揉眉心，露出疲惫的神色，“我只是想让她记住这个教训。后背的伤...确实是我失控了。”
她说“失控”时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不是在忏悔。
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伤口处理好了，需要住院观察两天。怎么摔得这么严重？背上新旧伤叠在一起，以后一定要小心。”
沈清镇定自若地点头：“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
她走进病房时，沈墨正侧躺在病床上输液。看见姐姐进来，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雨的眼神暗了暗，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在床边坐下。
“还疼吗？”她轻声问。
沈墨咬着嘴唇不说话。
沈清叹了口气：“姐姐知道你疼。但你要明白，今天若不是当着各位老师的面给你这个教训，你永远记不住要认真对待每一堂课。”
她伸手想抚摸沈墨的头发，却被躲开了。
沈清的手僵在半空中，语气依然平静：“好，你现在怨姐姐，姐姐理解。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都是为了你好。”
病房外，三位老师透过玻璃窗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王老师忧心忡忡地说：“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后悔下手太重。”
李老师揉了揉太阳穴：“下次要是再失控怎么办？”
夜色渐深，沈墨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沈清坐在床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查看妹妹背上的纱布。当看到那些渗血的伤痕时，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墨墨，”她极轻地说，“姐姐下次一定会控制好力道。”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窗外的三位老师同时打了个寒颤。
月光冷冷地照进病房，在沈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这一夜，没有人知道，那些以爱为名的伤害，究竟会在何时才能真正停止。
住院的第三天，沈墨背上的伤口开始结痂。她总是侧躺着，背对病房门，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病床一角。
这天下午，沈清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时，看见沈墨正望着窗外发呆。
"墨墨，姐姐炖了排骨汤。"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柔些。
沈墨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沈清盛了一碗汤，小心地吹凉："来，趁热喝。"
"我不饿。"沈墨的声音很轻。
"不饿也要喝点，你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沈清把勺子递到她嘴边。
沈墨突然转过头，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姐姐，你真的觉得这样是对的吗？"
沈清手顿住了。
"李老师说，教育不是靠打骂。"沈墨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你总是要用这种方式？"
沈清放下碗，脸色渐渐沉下来："因为我是你姐姐，我知道什么对你最好。"
"可是..."
"没有可是。"沈清打断她，"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姐姐现在对你严格，是为了让你以后少走弯路。"
沈墨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我好疼..."
这句话让沈清的表情松动了一瞬。她伸手想摸摸妹妹的头，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伤口总会愈合的。"她轻声说，"但如果你养成骄傲自满的习惯，以后会吃更大的亏。"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李老师站在门口："清清，能和你谈谈吗？"
走廊里，李老师神色严肃："我刚才都听到了。清清，你这样会毁了孩子的。"
沈清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李姐，你不明白。我必须让墨墨变得足够强大，才能面对这个世界。"
"强大不是靠伤害建立的！"李老师忍不住提高音量，"你看看孩子现在，连看你的眼神都带着恐惧！"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清心上。她想起刚才沈墨躲闪的眼神，想起她背上的伤痕，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回到病房时，沈墨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沈雨轻轻坐在床边，第一次认真端详妹妹的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撒娇的小女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而她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沈清伸出手，极轻地碰了碰沈墨的脸颊。睡梦中的沈墨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指，这个熟悉的小动作让沈雨的鼻子突然一酸。
也许...她真的做错了？
夜深了，沈清打开手机，翻看相册里沈墨小时候的照片。有一张是沈墨六岁生日时拍的，她骑在姐姐肩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时的她们，多么亲密无间。
沈清关掉手机，看着病床上熟睡的妹妹，轻声说："对不起，墨墨。姐姐会试着...换个方式。"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沈雨脸上的泪痕。这一次，她的道歉里，终于有了真正的悔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