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双辉护棠
本书标签: 古代  养成类  双女主     

第十六章 燕府初栖 棠舞初绽

双辉护棠

宫漏滴答响的时候,长公主寝殿的烛火还亮着,暖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从前她教我读《诗经》时,书页上印着的仕女图 。我扒着紫檀木桌沿,踮着脚尖看她把银元宝放进青布包袱,指尖沾着的金线亮晶晶的,是上次给我缝舞鞋剩下的 。“安棠要去燕将军府啦,那里新选了好多小舞姬,百日後要给圣上跳庆功舞 。”她把刻着缠枝莲的银簪塞进包袱角,又拿出来,用绣帕擦了擦,“我要去静安寺为太后祈福,把你放在那里最安全,想练舞就跟着学,等我回来,要跳新舞给我看哦 。”

我伸手抱住她的胳膊,脸贴在她绣着兰草的袖子上,闻到熟悉的百合熏香,鼻子微微发酸:“长公主,静安寺的素斋若不合口,您别硬吃,我记得您说过‘食不甘味则神疲’ 。我把妆奁里的蜜饯给您装着,您要是觉得素斋寡淡,就含一颗 。还有,寺里晚上风大,您盖我那件绣着小兔子的被子,我已经让侍女把被子晒过了,带着太阳的味道 。”长公主放下银簪,弯腰把我抱起来,指尖轻轻刮了刮我的脸颊:“傻安棠,倒学会用我教你的话来叮嘱我了 。寺里有专人做甜粥,蜜饯你自己留着,练舞累了就含一颗 。”她拿起绣着莲花的帕子,指尖摩挲着花瓣纹路,叠成小方块放进我手心,“这帕子上的莲花,和静安寺池子里的一样,想我的时候,就摸一摸花瓣,就像我在寺里陪着你,你也在我身边一样 。”

天还没亮,外面灰蒙蒙的,我背着鼓鼓的包袱站在廊下,长公主穿着素色宫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马车在外面等你,没人送你,是怕别人知道安棠是我送来的 。”她蹲下来,帮我把歪掉的发髻扶正,又把我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在将军府要好好吃饭,练舞的时候看着脚下,别摔着 。要是想我了,就看看帕子上的莲花,或者对着月亮说说话,我在寺里看到月亮,就知道是我的安棠在想我 。”我伸手抱住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长公主,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不会跟别人吵架,会好好和同伴相处,也会按时练舞、温习功课,不让您担心 。”

长公主拍了拍我的背,声音有点哑:“好,安棠最乖了 。”我松开手,一步一步往府门外走,每走一步,都回头看一眼,长公主一直站在廊下,像院子里那棵历经风雨却依旧挺拔的老桂树 。上马车的时候,我最后望了一眼,她还在那里,风把她的袖子吹得飘起来,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我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长公主府的大门越来越远,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打湿了手里的帕子,帕子上的莲花,好像浸在水里,慢慢舒展开花瓣 。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我把脸贴在车窗上往外看。街角的包子铺刚掀开蒸笼,白雾裹着面香飘出来,掌柜的正弯腰擦拭门板;隔壁的布庄伙计踮着脚挂幌子,蓝布幌子在风里晃了晃,还没完全展开。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挑着菜筐的农夫脚步匆匆,卖花的阿婆刚把第一束茉莉摆在摊子上,整个街巷静悄悄的,只有马车轱辘声和偶尔传来的开门声 。

没等我看够街景,马车就停在了燕将军府侧门。刚掀开车帘,就看见院墙下聚着二十多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都穿着青布衣裳,背着小包袱,叽叽喳喳的声音像刚出巢的小鸟 。我攥紧手里的莲花帕子,悄悄走到队伍末尾,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站好,尽量把自己缩在人群里 。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布衣裳、梳着圆髻的嬷嬷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名册,清了清嗓子:“都安静些!点到名的上前一步,报上籍贯年岁 。”她翻开名册,声音洪亮:“洛野!”

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立刻上前,抬手行了个利落的礼:“洛野,十岁,城外舞坊出身 。”她穿着短打,头发束成高马尾,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眉眼间带着股少年般的英气,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站在人群里格外精神 。

“苏西 。”嬷嬷继续点名。队伍中间一个纤细的身影轻轻应了声,缓步上前屈膝行礼:“苏西,九岁,茶商之女 。”她肤色白皙,穿着素雅襦裙,手里攥着本卷边的诗集,垂着的眼睫纤长,说话时声音轻得像棉花,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

“宋诗语 。”最后一个名字落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群里蹦出来,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颗红果子:“宋诗语,六岁,家父是书院先生 。”她个头只到旁人腰际,辫子上的红绳随着动作晃来晃去,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说话时声音脆生生的,引得周围姑娘都笑了 。

“安棠 。”终于点到我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安棠,九岁,城南商户之女 。”嬷嬷抬眼扫了我一下,点了点头,把名册合上:“都跟我来,进了府要守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

跟着嬷嬷往里走,脚下的鹅卵石路被晨露浸得微凉,圆润的石子硌着鞋底,倒比宫里的路多了几分细碎的触感 。指尖攥着的莲花帕子被体温焐得温热,帕角的针脚硌着掌心,像藏在袖口里的蜜饯,是独属于我的小念想 。

绕过侧门的影壁,将军府的格局豁然展开 。不同于长公主府的精巧雅致,这里的主路笔直宽阔,两侧栽着两排高大的香樟树,枝叶交织成天然的穹顶,细碎的阳光透过叶隙洒在路心的细沙上,铺出点点金光 。偶有风吹过,樟叶簌簌作响,夹杂着远处传来的鸟鸣,倒比宫里多了几分自在的山野气息 。主路尽头立着座朱红大门,门楣上挂着块烫金匾额,“镇国将军府”五个大字苍劲有力,虽离得远,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沉稳 。

嬷嬷领着我们往西侧走,拐过一道月亮门,舞姬院便撞入眼帘 。她突然驻足转身,手里的名册“啪”地重重合上,浑浊的眼珠扫过众人,原本松弛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都给我立直了!进了这将军府的门,就得守将军府的规矩,不是在家中当娇小姐,容不得半分散漫 !”

我们二十多个姑娘霎时噤声,方才还微微晃动的身影僵得笔直,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宋诗语攥着红果子的手悄悄背到身后,小脑袋埋得更低了 。嬷嬷的目光像刮过寒冬的风,从队伍排头扫到排尾,但凡被她扫过的姑娘,都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她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辰时卯刻必须到练舞场候着,晚一步便是怠慢;练舞的行头要归置整齐,绸带按色分类,舞鞋摆成一线,错了一处,便罚你抄《内训》百遍 ;府里的地界也得分清,前院书房是将军议事之地,西侧马厩乃下人往来之所,敢踏错一步,直接送回原籍,再无机会踏入京城 。”

她顿了顿,指节敲了敲手里的名册,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另有一事,今夜戌时,将军会亲临舞姬院训话查问 。将军戎马半生,性子刚正严苛,最厌虚言妄语 。届时叫到名字,你等需快步上前,垂首回话,眼神不许乱瞟,声音不许拔高,问一句答一句,多余的话半个字也不许说 。”

“记住,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谁要是在将军面前失了仪、出了错,不仅自身要受杖责,还要连累同院之人一同受罚 。”嬷嬷的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队伍里瞬间弥漫开紧张的气息 。站在我身旁的姑娘悄悄往后缩了缩脚尖,连站姿都透着紧绷 ;洛野原本放松的肩线绷得笔直,下颌微微抬起,却不敢有半分多余动作 ;苏西垂着眼,长睫快速颤动,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浅 。我也跟着攥紧了莲花帕子,手心沁出细汗,心里反复默念长公主“谨言慎行”的叮嘱,生怕漏听了半个字 。

“都听清楚了?”嬷嬷高声追问 。

“清楚了 。”我们齐声应答,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怯意的整齐 。

嬷嬷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迈步 :“后院厢房四人一间,各自寻了住处放好行李,半个时辰后,练舞场集合 。若是忘了规矩,就自己掂量后果 。”

跟着嬷嬷往后院走,鹅卵石路渐渐换成平整的青灰夯土,踩上去软乎乎的。行至转角,一阵浓烈却不艳俗的花香忽然漫进鼻尖,抬眼望去,竟是片占地极广的芍药花圃,远远望去像铺了层五彩锦缎,把半边天空都染得鲜活起来 。

花圃里的芍药开得肆意又热烈,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还有复色的花瓣,边缘泛着浅紫,花心晕着鹅黄,层层叠叠的花瓣从花茎顶端舒展开来,有的完全盛放,露出金黄的花蕊,引得蜂蝶绕着花瓣不停打转;有的半开半合,像害羞的姑娘掩着裙摆,风一吹,花瓣便轻轻颤动,落下的花雨铺在花圃间的小径上,踩上去软绵绵的 。最难得的是株墨红色芍药,花瓣浓艳如凝血,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格外惹眼,花枝挺拔,竟比旁边的灌木还高些,活脱脱像花圃里的小统领 。

可此刻没人敢驻足欣赏,连最活泼的宋诗语都只是飞快瞥了一眼,便赶紧收回目光,小辫子上的红绳随着步子轻轻晃,攥着红果子的手悄悄收紧 。嬷嬷走在队伍最前,余光扫过我们,声音冷了几分:“眼睛都看前面,府里的景致轮不到你们观赏,误了时辰,仔细罚抄《内训》 。”

后院厢房前已排起小队,嬷嬷站在廊下,按着名册依次分配住处 。“洛野、苏西、宋诗语、安棠,住西厢房最末一间 。”话音落下,我刚往前迈步,一只温热的手便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 。

“我叫洛野,你就是安棠吧?”说话的姑娘个子比我高些,穿着利落的短打,头发束成高马尾,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飘起 。她眉眼间带着股少年般的英气,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伸手帮我扶了扶肩上歪掉的包袱:“我力气大,等下我帮你搬行李,方才路过花圃,我瞅着里头芍药开得旺,以后若有机会,咱们找个角落偷偷看 。

推开西厢房木门时,晨光正斜斜地淌进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四四方方的光斑,连空气中都浮着细小的尘埃 。四张漆成原木色的木床贴着墙根摆着,床尾都配着小小的木柜,角落里堆着几只空木箱,想来是给我们放行李用的 。

洛野一马当先跨进门,目光扫过四张床,径直走向靠门那张,伸手拍了拍床板,“咚”的一声闷响,她咧嘴一笑:“我住这儿,开门关门都方便,夜里要是起夜,也不吵着你们 。”说着便把背上的包袱往床上一扔,包袱散开个角,露出里面叠得整齐的短打,“我在舞坊住惯了通铺,现在有单独的床板,可比以前舒服多了 。”

“我要住里面!”宋诗语的声音刚落,人已经像只小团子似的扑向最里侧的床,她踩着床脚的小木凳爬上床板,两条小短腿悬空晃着,伸手够到床顶的木架,还不忘回头朝我们招手:“你们看,这里能看见院子里的梧桐树,早上肯定能听见小鸟叫 。”她从怀里掏出那颗攥了一路的红果子,放在床头的木柜上,“这是我娘给我的,说能保佑我平平安安,放在这儿,咱们都能沾沾福气 。”

苏西抱着诗集,慢慢走到剩下两张床中间,目光在两张床上转了转,最终停在离窗户稍远的那张,轻轻放下诗集:“我住这张吧,离窗户远些,风小,读书也清静 。”她伸手拂了拂床沿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在家时,房间也靠里,习惯了安静 。”

我走到最后一张靠窗的床前,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窗框,便听见洛野的声音:“安棠,那张床靠窗,夜里风大,要不要换一张?”我笑着摇头,推开木窗,一股混着芍药香的风涌了进来,恰好能看见不远处芍药花圃的一角,粉的、红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 。“不用,我喜欢看外面的花 。”说着便把包袱放在床头,刚要弯腰整理,洛野已经快步走过来,一把拎起包袱往床尾的木柜旁放:“重物别放床头,夜里翻身硌得慌 。我在舞坊练舞,师傅说睡不好影响身段,这点我最清楚 。”

“洛野姐姐,你在舞坊是不是很厉害呀?”宋诗语从床上跳下来,凑到洛野身边,仰着小脸问 。洛野挑了挑眉,脸上满是自信:“那是自然,我三岁就跟着坊主练基本功,去年府城的舞赛,我还拿了二等奖 。教坊司的大人来看过我跳舞,说我身段利落,节奏感强,这次将军府选舞姬,坊主一推荐,教坊司就把我列在头一个 。”

苏西闻言,抬起头轻声说:“教坊司可是管宫廷乐舞的地方,能被他们看中,洛野你真厉害 。”她顿了顿,又说:“我在家时,跟着先生读过些书,也学过一点琴,这次来将军府,是爹爹托了牙行的高妈妈 。我家是做茶生意的,爹爹给了高妈妈三十两银子,还送了两斤明前龙井,她才帮我报上名 。”

“苏西姐姐,你也是找的高妈妈呀!”宋诗语立刻接话,眼睛瞪得圆圆的,拉着苏西的衣袖晃了晃,“我娘说,高妈妈在京城牙行里很有名,好多商贾家的姑娘想进府学本事,都是找她搭线 。我家是开绸缎庄的,我娘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还送了两匹上好的云锦 。对了,我还听我娘说,高妈妈有个女儿叫高翠丽,今年十六岁,花钱买了尚宫局司计的职位,虽然只是个管账目的小官,却能在宫里走动,所以高妈妈才有门路,把咱们送到将军府来 。”

洛野嗤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宋诗语的头:“花钱买的职位有什么稀罕,我靠的是真本事 。以后庆功宴选舞姬,我肯定能靠跳舞出头 。”说着,她转头看向我,“安棠,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进将军府的?”

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袱上的布纹,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芍药花瓣上,轻声说道:“之前一直在京里一位贵人府上帮忙,府里的姐姐们练舞时,我就在旁边看着,学了点皮毛 。近来府上要忙些要紧事,便托人把我送到这儿,说让我跟着好好学,也能多些见识 。” 说罢,我收回目光,拿起枕边的莲花帕子轻轻叠好,避开了“长公主府”的字眼,只模糊带过过往 。

洛野没再多问,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外传来木勺碰撞食盒的声响,两个小丫鬟端着食盒走进来,将四碗糙米饭、一碟清炒时蔬、一碟酱萝卜,还有一大碗蒸蛋羹、一小盘卤鸡腿摆在桌上 。“今日午膳加了荤腥,一人一块鸡腿,蛋羹分着吃,吃完把碗筷送回前院膳房 。”撂下话,便端着空食盒离开 。

洛野眼睛一亮,率先伸手拿起鸡腿,张嘴就咬下一大块肉,含糊着说:“练舞最耗体力,有肉吃才有力气 。”她吃饭速度极快,筷子在碗碟间翻飞,清炒时蔬几口就见了底,还不忘用勺子舀起蒸蛋羹,连碗底的蛋沫都刮得干干净净,最后端起饭碗,仰头将剩下的米汤喝光,抹了把嘴说:“比舞坊的糙米粥强多了,这鸡腿卤得够味,下午压腿肯定有劲儿 。”

苏西则拿起筷子,轻轻夹起鸡腿,先将鸡皮剥下来放在碟子里,再小口撕着鸡肉吃 。她会舀一勺蒸蛋羹拌在饭里,连咀嚼的动作都透着温和,偶尔停下筷子,伸手将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落在桌角的诗集上,像是在回味昨日读过的诗句 。“我在家时,母亲总说鸡肉要细嚼,不然塞牙 。”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习惯成自然的柔软,连碟子里的鸡皮,都被她撕成小块,慢慢配着米饭吃掉 。

宋诗语盯着盘子里的鸡腿,眼睛瞪得圆圆的,伸手拿起鸡腿,先凑到鼻尖闻了闻,才小口咬着吃 。她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会儿说鸡腿比家里的卤味淡,一会儿跟苏西说想让她教自己读诗,还不忘用勺子舀起蒸蛋羹,送到我和洛野碗里:“安棠姐姐,洛野姐姐,你们多吃点蛋羹,软乎乎的,可好吃了 。”

我端起碗,慢慢撕着鸡腿肉,目光在三人身上轻轻扫过 。吃完饭后,洛野主动收拾碗筷,将骨头整齐码在碟子里,苏西则拿出帕子擦了擦桌子,宋诗语坐在床边,晃着两条小短腿,忽然说道:“你们说,高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呀?我娘说,她从来没见过高妈妈本人,都是通过中间人传话 。我还听我娘说,高妈妈女儿高翠丽在宫里当差,经常给她送宫里的桂花糕呢 。”

“桂花糕”三个字入耳,我忽然晃了神 。想起长公主府的秋日,桂树落英缤纷,侍女会将新鲜桂花酿成蜜,蒸出的桂花糕甜而不腻,长公主总爱坐在窗边,看着我练舞,顺手递给我一块,说“练累了就吃点,垫垫肚子” 。

“安棠?发什么呆呢?”洛野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她凑过来,手肘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好奇地问:“你之前待的贵人府,是不是特别气派?肯定比将军府好看多了吧?”

我愣了愣,反问她:“为什么这么想?”

洛野挑了挑眉,伸手点了点我的衣袖:“你看你,说话做事慢悠悠的,连叠帕子都比我们细致 。舞坊的姑娘像我这样,大大咧咧;商贾家的小姐如苏西,带着书卷气却拘谨;侍童更不用说,得时刻忙着做事 一语,猜得热闹,却没一个沾边 。我看着她们认真猜测的模样,没再多解释,只是笑着说:“你们猜的都不对,我就是个普通的侍童,只是运气好,待的地方景致好些罢了 。” 说罢,我拿起窗边的莲花帕子,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将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悄悄收了起来 。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之前领路的嬷嬷掀帘进来,神色比上午温和些,却依旧带着威严:“都收拾利索,随我去前院练舞场,将军已到,等着见你们 。”

我们四人瞬间敛了神色,洛野手忙脚乱地将散落的包袱皮塞进木柜,脊背挺得笔直;苏西指尖飞快地将诗集卷好,收了起来,连垂落的碎发都忘了拢;宋诗语也收了雀跃,小碎步跟在我身后,小手悄悄攥住了我的衣角 。跟着嬷嬷往外走时,廊下的丫鬟们皆垂手侍立,见我们经过,连头都不敢抬,唯有脚步声在青砖地上轻轻回荡,衬得整个后院愈发安静 。

刚转过月亮门,练舞场的景象便撞入眼帘 。往日空旷的场地上,二十余名姑娘已按身高排作三列,一个个垂首敛目,裙裾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场畔立着四名身着青灰劲装的卫兵,腰间皆佩长刀,刀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们身姿如标枪般挺拔,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全场时,竟让人连指尖都不敢多动 。

场中铺着一块丈许见方的青毡,毡面细密紧实,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 。毡子上首摆着一张梨花木圈椅,椅背上雕着暗纹云卷,扶手打磨得光滑温润 。燕将军斜倚在椅上,左手搭着扶手,右手轻捻茶盏,姿态闲适却难掩威仪 。圈椅两侧各站着一名侍女,左侧侍女身着浅碧色襦裙,双手捧着茶盘,茶盘里放着银质茶盏与茶筅,指尖仅虚搭盘沿,不敢用力;右侧侍女穿素色比甲,手持团扇,扇面绣着淡墨竹影,扇动的幅度极小,仅能拂去将军身侧的暑气 。两人皆低垂着眼,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连鬓边碎发都用发胶抿得服帖,呼吸轻浅,与将军的动作隐隐相和 ,不敢有半分逾矩 。

场边还候着两名小厮,一人捧着名册与笔墨,一人提着铜制手炉,虽站在阴影里,却身姿端正,连脚尖都对着圈椅方向 。嬷嬷领着我们快步走到队伍末尾,刚站定,便见捧着名册的小厮上前一步,躬身将名册呈到将军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将军,人已到齐 。” 整个过程中,他始终低着头,目光

上一章 第十五章 桑礼厘奸佞,君令断是非 双辉护棠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十七章 棠舞芍圃,将护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