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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棠夜宴粥·府规辨理

双辉护棠

檐角铜铃被夜风裹着晃了晃,“叮铃”一声轻得像羽毛落心。梆子敲过二更,庭院烛火熄了大半,偏院却留着盏廊灯——张嬷嬷总说我怕黑,特意多留了半盏灯油。我刚把月白色外衫叠得方方正正,衣角云纹对齐凳沿,门外就传来叩门声,张嬷嬷温软的声音透着刻意放轻的调子:“安棠姑娘,您歇下了吗?将军在主院等您,留了吃食。”

我应了声“就来”,踮脚穿好绣缠枝莲的软底鞋,理了理额前碎发——将军姨总说我头发乱得像小绒球,可我偏生爱跑爱跳,总梳不齐。推开门,张嬷嬷捧着件素色夹袄站在廊下,上前替我拢住领口,指尖带着暖炉的温度:“夜里风凉,别冻着。将军特意让我来接您,主院的粥还热着呢。”

张嬷嬷是将军府老人,当年跟着将军从边关回来,一手打理内务,府里上下都敬她。可她待我格外软和,递夹袄时指腹蹭过我手腕,眼神藏着疼惜:“姑娘是长公主亲自托付的,将军吩咐了,您的事比公务还紧要。快走吧,别让将军等急了。”

穿过月亮门,青石板主路缝隙里没半根杂草,想来是每日有人用小铲清扫;两侧花圃的晚樱与垂丝海棠凝着夜露,被月光映得像揉碎的珍珠,风一吹,花瓣簌簌落在石板上,铺出浅碎花毯,走上去软乎乎的,连脚步声都轻了。

拐过抄手游廊,小花园景致撞进眼里。没有贵府的雕梁画栋,廊柱只刻几簇兰草纹,线条利落得像将军挥剑的残影——她在边关多年,舞剑的模样至今还被老兵们念叨;青石雕琢的石桌边角光滑,素面青釉花瓶没多余纹饰,只瓶颈描圈细白弦纹,插着两枝白玉兰——是将军偏爱的花,说它不张扬却有风骨,像极了边关的雪。

花园角落的灵璧石假山嵌着青苔,旁侧檀木箭靶的靶心红圈上,留着几处深褐箭痕,箭孔带着木屑,该是将军白日练箭留下的。她拉弓的力道仍比府里年轻侍卫足,只是每次练完,会悄悄揉一揉发酸的肩臂。连廊尽头的竹骨走马灯,灯罩绘着边关春色——青草地里开着野花,披甲战马抬着前蹄,将士握弓,风一吹,灯芯转起来,灯影里的战马像真动了,将军总说,这灯里藏着她大半辈子的念想。

连廊下摆着两盆修剪整齐的迎春,鹅黄花盏沿藤蔓垂着,像串小灯笼;廊边石凳铺着厚绒垫,是张嬷嬷特意放的——将军膝盖受过关边的寒,夜里坐不得凉凳。这春夜,风裹花香,落英规整,安静里透着雅致,没半点贵府骄纵气,全映着将军的性子——不耽浮华,把日子过得又利落又妥帖,连自己的旧伤都记得仔细,却总忘了按时歇息。

“姑娘慢些走,前面就是住院了。”张嬷嬷扶着我绕过海棠花池,主院的暖光从窗纸透出来,米香混着肉香勾得我肚子“咕噜”响。张嬷嬷笑了,眼角细纹透着慈和:“姑娘定是饿了,将军特意让人去西市‘李记粥铺’买了鸡丝粥——知道你爱吃糯的,还让店家多熬了半个时辰,又捎了城南‘福和斋’的枣泥糕,说甜口的能让你多吃两碗。”

刚到门口,将军的声音就传出来,带着点岁月沉淀的醇厚:“是安棠来了吧?快进来,粥再放就凉了。”我推开门,热气裹着香气扑来:“将军姨等很久了吗?我穿衣服慢了些。”将军坐在案前,手里捏着封藕荷色信纸,指节因常年握剑带着薄茧,鬓边已染了些霜白:“刚热好粥你就到了,不算等。快来坐,我让小丫头温在炭盆边,不烫手。”

我挨着案边坐下,眼尖看见信纸边角的莲花:“这是长公主寄来的吧?她总爱在信上绣莲花,说跟将军姨年轻时戴的银簪子像。”将军把信放一边,指了指白瓷碗:“你倒眼尖。这鸡丝粥是李记的,你上次说熬得糯,我特意让侍卫跑了趟西市——店家问是不是给小娃娃吃,我还笑说,府里是有个小馋猫等着呢。”我舀了一口,米粒入口即化:“真的好糯!将军姨怎么知道我喜欢热粥?”“你上次喝了凉粥,夜里闹肚子,张嬷嬷跟我说了半宿,我这记性虽不如前,也记着不能让你再吃凉的。”将军打开描金食盒,露出四块撒椰蓉的枣泥糕,“福和斋的,我让他们少放了糖,你尝尝?我不大爱吃甜的。”

我咬了口枣泥糕,甜而不腻:“太好吃了!将军姨您也吃一块呀,就尝一小口。”将军摆了摆手,把信纸推过来,指尖轻轻拂过纸面:“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就好。长公主信里还问你习不习惯,说让我教你些防身术——别担心我教得严,我哪能跟年轻时比,顶多教你扎扎马步,免得你被人欺负。”

我赶紧咽了枣泥糕,攥着衣角摇头:“我才不怕严!长公主都记着我,我更要好好学剑,学会了还能帮将军姨守院门呢!”将军笑了,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好个有志气的丫头!那我就按长公主的嘱咐,明天开始教你——不过得先跟你说,扎马步累了可不许哭,我可哄不好小娃娃。”

正捧着粥碗吹热气,院外飘来道黏糊糊的嗓门,裹着急忙慌:“哎哟,侍卫小哥,您高抬贵手让我进去呗?就一小会儿,不耽误您事!”跟着是布料摩擦声,高妈妈该是弓着腰凑上前:“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大晚上来是为将军的庆功宴寻了好苗子!那几个小舞童,粉雕玉琢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葡萄,头发梳得溜光,扎着明黄绸结,多讨喜——将军见了肯定喜欢!”

没等侍卫回话,她声音又急了:“最小的才六岁,腰软得能折成弯月,跳《采莲曲》时裙摆飘得像真有莲花;大些的还会弹柳琴,拨弦时雀儿都停着听!这带去庆宫宴,保准给将军长脸,让那些王公贵族都知道,咱们将军府的排场不输人!”说着添了讨好的笑,脚步声轻了:“我给孩子们穿了新舞衣,淡粉罗纱镶银线花边,转起来像团软云!您帮我通传一声,就说送舞童来了,不耽误将军歇息。”

侍卫声音生硬:“高妈妈,将军有令,今日不见外客,庆宫宴的事得按规矩来,您先回吧。”高妈妈声音慌了,却还压着调子:“规矩我懂!可这孩子不一样!您再听听——”跟着是细碎脚步声,软糯童音怯生生响起:“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我攥着窗纸的指尖越收越紧,指腹被窗棂硌出红印子,忍不住低声嘟囔:“明明是硬闯,偏装得这么委屈,天天来送这送那,也不管府里装不装得下,闹得人不得清净。”话刚说完,就见将军姨放下茶盏,指节轻轻敲了敲桌沿,声音沉了些:“别总凑在窗边,夜里风硬,仔细吹着头疼——我这膝盖都觉得凉了。”她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眼底带着几分无奈:“你说的是实情,这阵子府里是乱。自从定下要办庆宫宴,天天有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塞人,舞童、乐师、杂役来了一拨又一拨,后院的房间早住满了,张嬷嬷天天跟我念叨人手调配不过来,连原本的规矩都快乱了套。”

我抬头看向她,她抬眼时眼底已带了了然,语气也温和了些:“你方才的话我听得清楚,知道你心里也瞧不惯这些乱象。长公主先前跟我提过,说你在她府里时,就常帮着打理些琐事,府里的人员安置、日常规矩,你都能理得顺顺当当,比府里的老嬷嬷还细心。如今你在我这儿,也别把自己当外人——这将军府,你不妨就当作长公主府一样,遇事敢管、敢说。外头高妈妈闹得厉害,你性子稳,又懂规矩,不如去跟她说道说道,把舞童房满了的实情讲清楚,也让她知道,府里的规矩不是摆设,不能想怎样就怎样。”

我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好!我一定跟她好好说,不让她再在这儿乱闹,坏了府里的规矩!”将军姨揉了揉我额前碎发,从竹筐里取出一顶银线镶边的青绒围帽,帽檐缀着珍珠,轻轻扣在我头上,指腹碰了碰我的脸颊:“这是我常戴的,春日风刮脸疼,你皮肤嫩,戴着挡风。要是她胡搅蛮缠,你就喊我一声,我在屋里听得清楚,一定能给你撑住。”

我摸了摸帽檐的珍珠,凉丝丝却安稳,攥紧蜜饯盒子掀帘出去,晚风裹着絮叨钻进来,我清了清嗓子:“王嬷嬷,麻烦问您一句,将军府的舞童房,是不是早就按‘四人一间’住满了?前儿张嬷嬷带我查册子,十二间房的登记页都签满了名字,没记错吧?”

这话一出,高妈妈动作顿住,猛地回头看我。她目光先黏在我帽檐的珍珠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像是在猜我的身份,可瞧见我身后没有侍从,手里只攥着个蜜饯盒子,那点探究很快变成轻蔑,扬高声音:“哪来的丫头?我跟王嬷嬷说将军庆宫宴的正事,有你插嘴的份?”她往侍卫身边凑,像要拉人撑腰,“你们瞧瞧,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管我的事了?将军府的规矩,怕是早被忘干净了!”

王嬷嬷没接她的话,只对我轻轻点头:“姑娘没记错,舞童房确实满了——前儿张嬷嬷还跟我说,连最后一间带窗的房都住满了,怕孩子们挤着,还特意加了张矮床,就是为了按将军定的规矩来。”廊下的侍卫也都垂眸站得笔直——方才将军递围帽时,他们往屋里瞥过一眼,知道这围帽是将军的心爱之物,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出,显然等着看高妈妈碰壁。

我往前迈半步,帽檐的珍珠晃了晃:“高妈妈,既然王嬷嬷也说舞童房满了,您带这些孩子来,没地方安置。总不能让孩子们挤在柴房,或是睡在地上吧?将军要是知道您这么安排,肯定不会同意的。”

高妈妈愣了愣,像是没料到我会直接接话,又强撑着冷笑:“安置的事轮得到你操心?我这是给将军送庆功宴的舞童,是为将军办事!舞童房怎么会满?我上个月来还空着两间呢!”“那是上个月的事了。”我皱着眉,想起册子上最后那行刚添的小字,“前儿新来了四个小舞童,是将军从京郊的戏班接来的,张嬷嬷特意把最里头那间带窗的房腾出来安置,现在十二间房,每间都住够了四人,连床脚都没多余的地儿。您要是硬把人留下,难道让孩子们挤在地上,冻着了怎么办?将军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心疼的。”

“你还敢提将军?”高妈妈声音陡然拔高,眼里冒了火,猛地伸手就要来扯我的围帽,指节因用力泛白,“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跟将军递过帖子,说话都有三分面子,轮得到你个小丫头片子拿将军压我?”她的手还没碰到帽檐,廊下的侍卫突然往前迈了半步,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声音冷得像冰:“高妈妈,动手前想清楚,这是将军府,而且这围帽是将军的东西。”侍卫的目光锐利,扫得高妈妈动作一顿,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静了几分——方才还垂着眸的婆子们,此刻也悄悄抬眼,眼底藏着看好戏的意味。

我往后退半步,避开她僵在半空的手,珍珠帽檐晃出细碎的光,语气更沉了些:“我是谁不用您管,但我知道将军府的规矩——舞童房按‘四人一间’定数,满了就不再收,册子上写得明明白白,谁来都不能破例。您要是非要留下孩子,要么您自己找地方安置,要么就别来将军府添麻烦,将军今日累了,经不起这些吵闹。”

高妈妈的脸涨成猪肝色,又想喊,却被我打断:“您要是真想为将军的庆功宴办事,就按规矩递帖子,等将军点头了,再商量添房的事。现在没打招呼就硬闯,还想逼着将军破例,这不是为将军好,是让将军难办——她要是为了这事烦得睡不着,明天肩臂的疼又该加重了。”

“你!”高妈妈气得手都抖了,转头看廊下的人,见侍卫们依旧盯着她,王嬷嬷更是别过脸去,她又强撑着喊,“我今天非要见将军!你个小丫头敢拦我?信不信我让将军把你赶出去!”

“将军现在正在陪客,不见外客。”我没半分退让,声音掷地有声,“您要是再在这儿吵闹,惊扰了客人,或是让将军烦得吃不下饭,这个后果,您担得起吗?将军要是饿坏了身子,府里上上下下都会担心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威胁我?”高妈妈被这话激得红了眼,方才被警告的忌惮全抛在脑后,猛地往前冲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推我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刮到我帽檐的珍珠,“我今天非要把你扯开!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在将军府管将军的事?”

她的手还没碰到我衣袖,廊下两名侍卫同时往前跨出一步,腰间的长剑“唰”地抽出半截,寒光映着廊下的灯笼,晃得人眼晕。侍卫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剑尖稳稳对着她身前半尺处:“住手!府规不许对姑娘无礼!”两人没再多说一句话,只冷硬的眼神里满是警告,胳膊绷得笔直,显然只要她再动一下,剑就会再送半寸。

高妈妈的动作瞬间僵住,却没肯服软,反而梗着脖子往我面前凑了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怎么?还想动剑护着这个小蹄子?我告诉你们,今天我要是见不到将军,谁也别想好过!这丫头要是识相,就赶紧给我滚开,别耽误我为将军办事——将军的庆功宴,还得靠我多操心!”

王嬷嬷赶紧冲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后拽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急意:“姐姐!你疯了?这姑娘头上戴的围帽是将军平日里常戴的,她连自己的贴身物件都肯给这姑娘,你觉得她是一般人?将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她知道你这么对这姑娘,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什么一般不一般的!”高妈妈一把甩开王嬷嬷的手,力气大得让王嬷嬷踉跄着后退两步,依旧盯着我骂,“就算她是将军的远房亲戚,也是个没教养的!敢拦我的路,不知天高地厚!”

我皱起眉,往前迈半步,声音多了几分冷意:“高妈妈,说话做事得讲分寸。将军府的规矩不是摆设,将军信任我,让我来跟您说清实情,您却句句带刺、胡搅蛮缠,这不是为将军办事,是给将军添乱。您要是再闹下去,等将军出来亲自处理,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好说话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高妈妈的软肋,她脸色变了变,往后退了半步,却还嘴硬:“我……我也是为了将军的庆功宴好,想让场面更热闹些。”王嬷嬷趁机上前,拉着她的胳膊劝道:“姐姐,姑娘说得对,舞童房确实满了,咱们先把孩子带回去。”

我终于皱起眉,往前迈了半步,帽檐的珍珠晃出细碎的光,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平静,多了几分冷意:“高妈妈,说话前先想想分寸。我敬您是来府里办事的,才跟您好好讲规矩,您却张口闭口‘小蹄子’,没教养,这就是您的教养?”

“你还敢说我没教养?”高妈妈气得跳脚,又要伸手来扯我的围帽,“我今天非要撕烂你这张嘴不可!”

侍卫的剑又往前送了半分,剑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襟。

王嬷嬷这次直接死死抱住她的胳膊,急得声音都发颤:“姐姐!你别再闹了!前儿我看见张嬷嬷亲自给她送点心,还听见将军喊她闺名,这要是真惹恼了将军,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高妈妈的动作终于顿住,眼神里的戾气渐渐被慌乱取代,却还强撑着嘴硬:“就算她叫归名又怎么样?我是来给将军送舞童的,是为将军办事!她凭什么拦着我?”

“凭将军府的规矩!”我没再给她留余地,声音掷地有声,“舞童房四人一间,十二间全满,册子上写得明明白白,您非要硬塞人进来,是想让孩子们睡地上,还是想让将军坏了自己定的规矩?您口口声声说为将军办事,其实不过是想借着庆宫宴谋好处,真为将军着想,就该按规矩递帖子,而不是在这儿撒泼闹事!”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高妈妈心里,她瞬间炸了毛,指甲几乎要掐进王嬷嬷的胳膊里,猛地挣开手就往前扑,刚跨出半步就被侍卫的剑尖逼停,只能踮着脚歇斯底里地喊:“你胡说!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是真心为将军着想!庆功宴要办得风光,多几个拔尖的舞童才像样!我谋什么好处了?你倒是把证据拿出来!”

她的声音尖得能刺破晚风,唾沫星子随着动作溅到廊下的青砖上,廊边的婆子们悄悄往后缩了缩,有个捧着食盒的小丫头没稳住,食盒撞在柱子上发出轻响,又赶紧捂住嘴低下头。缩在廊柱后的舞童们更是吓得往一起挤。王嬷嬷赶紧又冲上前,从后面抱住高妈妈的腰,急得额头的碎发都贴在皮肤上:“姐姐!别喊了!这可是将军的院子,咱们担待不起啊!”

“我为什么不能喊!”高妈妈一把推开王嬷嬷,王嬷嬷没站稳,踉跄着撞到身后的廊柱,“咚”的一声轻响,她疼得皱紧眉头,手捂着腰半天没直起来。高妈妈却像没看见一样,眼睛瞪得通红,死死盯着我,唾沫星子随着激动的语气溅出来:“这丫头血口喷人!这些日子我为将军府跑前跑后,顶着风去城外寻舞童好苗子,现在倒被个毛丫头说我谋好处!今天你要是不把‘我谋好处’的证据拿出来,我就坐在这院子里不走了,让所有人都看看,将军府是怎么纵容小丫头污蔑办事人的!”

她边说边往台阶下挪,裙摆扫过青砖发出窸窣声,大有真要盘腿坐地撒泼的架势。廊下的婆子们见状,赶紧悄悄交换了个眼神——有个婆子往侍卫身后躲了躲,还有个低头抿着嘴,嘴角却藏着点看好戏的弧度。刚才撞了柱子的小丫头更是吓得缩到侍卫身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睛偷偷看。王嬷嬷好不容易扶着廊柱直起身,疼得额角冒了汗,还是急急忙忙上前拉她:“姐姐!别犯倔!咱们办事讲究证据,她没根没据的话,您别往心里去,真闹大了,反而落人口实啊!”

“什么落入口实!”高妈妈一把挥开王嬷嬷的手,力气大得让王嬷嬷踉跄着后退两步,“她都敢说我谋好处了,我还能忍?今天我非要讨个说法不可!要么她拿出我谋好处的证据,要么她给我磕头道歉!不然我就去找管事嬷嬷,去找将军,让全府的人评评理,看谁对谁错!”

我站在台阶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帽檐的珍珠,冰凉的触感压下了周遭的喧闹。等她把“要证据”“要道歉”“要找管事评理”的话全喊完,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刚好能让廊下每个人都听见:“您先别急着要说法。第一,我没说要跟您闹到管事嬷嬷或将军面前,也没逼您非要怎样;第二,您要的‘谋好处’的证据,我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不想当众戳破,让您难堪。”

这话让高妈妈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强撑着喊:“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是污蔑!”

“好,那我就说两件事。”我抬眼看向她,目光淡淡扫过她因紧张而攥紧的衣角,“第一件,前儿您去账房领舞童月钱,明明只带了八个孩子来府里登记,却报了十一个的份例,账房的刘先生怕您下不来台,没当场指出来,只私下跟张嬷嬷提了句‘高妈妈许是记混了人数’——这话,您要我现在让人去请刘先生来对质吗?”

高妈妈的脸“唰”地白了,刚才还挺直的腰杆不自觉弯了些,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半天没挤出完整的话,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那是一时糊涂记错了!刘先生当时也说……说等下次补回来就行!这怎么能算谋好处?”

“算不算谋好处,您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没跟她纠结这个,继续往下说,“第二件,您口口声声说为将军办事、为孩子好,可舞童房早就按‘四人一间’住满了十二间,连最里头那间带窗的小房都住了人,这是张嬷嬷前儿带我查的册子,您现在硬塞孩子来,是想让她们睡地上?而且您没递帖子就硬闯将军的院子,门口的侍卫能做证;您让孩子们穿着薄舞衣站在风里冻着,连一杯热水都没给她们倒过——这些事,廊下的人都看着,您再怎么喊,也变不了这些事实。”

高妈妈的脸彻底没了血色,一阵青一阵白地交替着,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她转头看向廊下的人——侍卫们依旧举着剑,眼神里多了几分嘲讽;刚才躲着的婆子们不再低头,反而光明正大地看着她,有个婆子还跟身边人小声嘀咕了一句“难怪前儿见她去账房”,引得那人偷偷笑出了声。高妈妈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含糊的气音,最后只能死死瞪着我,眼里满是不甘和慌乱,手还在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这话让高妈妈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被戾气取代。她上下打量我一番,见我身上没穿丫鬟的粗布衣裳,却也不是贵女的锦绣料子,顿时嗤笑一声,语气满是鄙夷:“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丫头,穿件像样的衣服就敢冒充主子?将军府的内事、账房的册子,轮得到你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来置喙?我看你就是胡搅蛮缠,想借着将军府的名头狐假虎威!”

“高妈妈!”王嬷嬷脸色骤变,赶紧冲上前捂住她的嘴,力气大得让高妈妈挣了好几下才躲开。王嬷嬷急得声音都发颤,却不敢说重话,只能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眼神还偷偷往我这边瞟:“你疯了!别胡说!这姑娘前儿在将军的内书房待了小半个时辰,张嬷嬷全程在旁边伺候,连将军喝的茶都是姑娘递的!府里哪有身份低贱的丫头能近将军的身?你再乱说话,真出了事,谁也保不住你!”

高妈妈被这话惊得愣了愣,眼神下意识往我头顶的围帽瞟——银线镶边、珍珠缀饰,料子是少见的青绒,确实不是普通丫头能戴的。可她还是不甘心,梗着脖子喊:“就算她能近将军的身,也不过是个会伺候人的丫头!凭什么管我的事?我为将军府办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姐姐!”王嬷嬷急得快哭了,又拉着她的胳膊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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