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亮透,训练室的玻璃窗已经映出一片微白。我靠在把杆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护膝上的缝线。那张写着“有时候理性会让人错过最重要的事”的纸条还叠在我的口袋里,严浩翔昨晚走的时候,眼神很复杂。
门开了,是丁程鑫。他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发梢还带着晨跑后的湿气。“喝点热水。”他把其中一个递给我,“今天排练很重要。”
我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冰凉的。他没缩回去,只是盯着我的膝盖看,“动作别太猛,伤还没好利索。”
“我知道。”我低头吹了吹热气,“你呢?手怎么这么冷?”
他没回答,转身走到音响边,插上U盘。音乐缓缓响起,是我昨晚重新编排的版本,融合了现代舞和街舞的元素。他站到我身边,做了个起始动作,“开始吧。”
我们跳得很顺。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停顿都像是提前演练过无数次,甚至比昨天晚上还要默契。汗水从额角滑下来,我忽然想起三年前我们在练习室的日子。那时候他总说:“跳舞不是比赛,是表达。”
“停。”他忽然出声。
我停下脚步,喘着气看他,“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镜子前,看着我们两人的倒影,“你知道严浩翔为什么一直反对你的编舞吗?”
我愣了一下,“因为他觉得太感性,不够结构化。”
“不只是这样。”丁程鑫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说你变了,不像以前那样有逻辑了。”
我扯了扯嘴角,“可人本来就会变。”
“但他不想承认。”丁程鑫转过身,直视着我,“他知道你现在的舞里有情绪,但他不敢面对。”
“他在怕什么?”我问。
丁程鑫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怕你再次离开。”
我心头一震,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又被推开了。严浩翔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沓资料,目光扫过我和丁程鑫,“打扰了?”
“不。”我摇摇头,“进来吧。”
他走进来,把资料放在地上,然后走到音响边,将U盘拔了出来。他换了一段旋律,节奏缓慢,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
“这是我昨晚改的版本。”他开口,“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用理性的方式,把你的感性表现出来。”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熟悉。三年前,他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你的舞缺一点温度,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必须用这种方式来表达。”
“你想通了?”我问。
“没有。”他摇头,“但我愿意试一次。”
丁程鑫站在一旁,手轻轻搭在我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有些紧绷,像是在压抑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练舞。严浩翔的动作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像是刻意在配合我的节奏。他的眼神不再那么锋利,反而多了几分犹豫和试探。
“你刚才的那个转身,”他突然出声,“和三年前你教我的,不一样。”
我笑了,“当然不一样了。人变了,舞也会变。”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你真的变了很多。”
“你也一样。”我说,“你变得更……柔软了。”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我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就像昨晚那样。
训练室里的空气变得有些微妙,像是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门再次被推开,是马嘉祺。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你们在练新版本?”
“嗯。”我点头,“严浩翔刚改的。”
马嘉祺走近,看了几眼我们的动作,然后转向严浩翔,“你最近是不是瘦了?脸色不太好。”
严浩翔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个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马嘉祺笑了笑,“要不先休息一下?排练还早。”
“不用。”严浩翔语气坚定,“我们继续。”
训练室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紧张感,但这次,少了一些对抗,多了一些试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的排练会议。我们几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导演组的人已经在白板上写满了安排。
“林知夏的独舞部分会在第三幕开场。”导演指着排练表,“但目前来看,她的动作风格和整体舞台效果有些脱节。”
严浩翔立刻开口:“我们已经调整了编舞,融合了结构化的设计。”
“但还不够。”导演摇头,“我们需要的是统一的视觉语言,而不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风格。”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会改。”
“不是改的问题。”导演看向我,“是你需要更明确地表达你想要传达的情绪。”
“什么意思?”我问。
“你的舞里有太多未完成的情感。”导演说,“观众能感受到你在挣扎,但不知道你在挣扎什么。”
我沉默了。丁程鑫坐在我旁边,悄悄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大,但足够让我冷静下来。
“她不是在挣扎。”丁程鑫开口,“她在寻找。”
导演挑眉,“寻找什么?”
“答案。”丁程鑫看着我,“关于她为什么回来的答案。”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等我回应。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却坚定:“我会找到的。”
散会后,我一个人去了天台。风很大,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靠着栏杆,望着远处的天际线。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严浩翔。
“你真能找到吗?”他问。
“我不知道。”我摇头,“但我不想再逃避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知道吗?那天你说‘我以为你会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其实也有一句话。”
“什么?”我转头看他。
“我也以为你会回来。”他低声说,“所以我没去找你。”
我愣住了,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但现在你回来了。”他继续说,“而我……还在原地。”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他的犹豫和抗拒。他不是不信任我,而是害怕再次失去。
“我不是三年前的我了。”我说,“你也不是。”
他点点头,“我知道。”
我们并肩站着,谁都没有说话。风依旧很大,却不再冰冷。
楼下传来喊声,“林知夏!严浩翔!快下来,要开始正式排练了!”
我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走吧。”
他回了我一个浅浅的笑,“嗯。”
我们转身下楼,走向那个曾经属于我们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