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训练室地板上。我对着镜子调整站姿，护膝边缘的顶针划过掌心旧伤。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嗡鸣，窗帘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月光在地上划出一道裂缝。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护膝上的红笔批注，那是严浩翔三年前写的"重心偏移需三次缓冲"。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板上时，耳边响起他说的那句"你变了"。

"规则改了。"我撑着地板站起来，手腕传来熟悉的刺痛。三年前躲在更衣室绑绷带的场景突然浮现，那天贺峻霖掀开帘子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种语气。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张真源发来的早餐提醒。我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正准备起身，听见门锁轻响。脚步声很轻，但我知道是谁。

"别拖累整体进度。"严浩翔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径自走向另一边热身。他今天穿的是黑色运动裤，膝盖处有明显磨损痕迹。

我盯着地板上交错的光影："当年你说要退出的时候，我们还在练《夏日》主舞。现在呢？连转身都卡拍。"

他动作一顿，没说话。我扯下发带扔在地上，长发散开的瞬间冲向他惯常站的位置。音乐突然炸响，我踩着鼓点旋开身体，现代舞的撕裂感从脊椎蔓延到指尖。

"规则改了。"我喘着气说，"谁先跳出完整的融合舞构想，谁就是编舞负责人。"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后撤半步时脚尖划出完美的弧线。这个动作是三年前我教他的，当时他说永远学不会这种不讲逻辑的转身。

发带断裂的瞬间，我完成最后一个撕裂动作。长发扫过他僵住的表情，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变了。"

"我回来了。"我直视他的眼睛，汗水顺着下巴滴落，"这次不会再逃。"

走廊尽头的灯光明灭，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我慢慢蹲下身，护膝里的纸条发出细微响动。那些符号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终于活了过来。

"林姐，早啊！"张真源推开门，手里端着个大托盘，"我可是跑了两家店才凑齐大家喜欢的口味。"

他放下托盘，七个保温盒整整齐齐摆在桌上。我注意到自己的那份是皮蛋瘦肉粥，旁边还放了瓶葡萄糖。

"严哥呢？"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墙角那道陈年划痕。

我摇头："刚走。"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递给我一包湿巾，"你们排练时记得把空调开低两度。"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他笑着打断我，"重要的是今天导演组要宣布新规则。"

话音未落，手机震动起来。工作群里跳出一条消息：今日下午召开全体会议，主题是"双编舞形式改革"。

我攥紧手机，指甲掐进掌心，在皮肤留下半月形印记。

会议室里，导演组宣布新规："本次舞台将采用双编舞形式，两位编舞师需共同完成整支舞蹈设计。"

严浩翔突然开口："我的部分需要她设计的撕裂动作。"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回忆闪现：训练室比舞、护膝纸条、雨夜练舞。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中快速掠过。

排练室里，严浩翔指着草图："收尾动作太随意，现代舞的即兴太不可控。"

"没有爆发力的舞蹈只是机械操。"我把草图抢回来，"你当年不是最喜欢这种撕裂感吗？"

"那是三年前。"他冷笑一声，"现在的舞台需要更严谨的结构。"

我盯着他手背暴起的青筋："所以你就把自己关在理性框架里？"

空气突然安静。张真源适时插话："不如试试把他的结构做容器，装你的火焰？"

严浩翔低头看着量角器，许久，放下工具。我主动递上铅笔，他接过时指尖擦过我的手背。

夕阳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蹲下系鞋带时，在墙角写下"这一次，我们不分开"。

严浩翔经过时假装没看见，却弯腰用袖口擦亮那行字。

镜子里，草图被小心收进文件夹，旁边放着两个并排的保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