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追光灯还没完全熄灭。我站在原地,膝盖上的血迹正透过绷带渗出来。耳鸣中听见金属顶针落地的脆响,张真源抓着我肩膀转身:"严哥咳血了!"
我踉跄着往前冲,护膝松脱,在走廊拖出断续痕迹。化妆间镜面映出散落的舞谱,某页角落画着双人涂鸦——歪歪扭扭的线条里,两个小人正跳着《裂光》最初的动作。那年严浩翔说要藏起来怕被别人看见。
推开虚掩的门瞬间,指尖触到地板上的暗色液体。顶针滚落在《裂光》初版舞谱中央,划破我们共同署名的日期。记忆闪回三年前暴雨夜:他捂着胃部说"继续练",我却坚持送他去医院。那次检查单上写着"胃出血",现在想来,可能从那时起他就带着旧伤跳舞。
导演组人员反复询问"联系家属"而无人应答。张真源把我拉到一边,他的手在发抖:"救护车来了,你得去。"我摇头:"他们不会让我进急诊室。"他说:"但他是为你倒下的。"
红蓝灯光掠过张真源苍白的脸。他握着我的手做止血加压:"他说要看完你的谢幕。"急救员剪开他染血的衣领时,露出锁骨处的旧疤痕——那是我用绷带胡乱包扎过的练习伤。那天他骂我笨手笨脚,转身却把纱布折成千纸鹤。
宋亚轩递来外套遮住渗血的膝盖。刘耀文把手机塞进我手里:"阿姨说别熬夜。"贺峻霖默默擦拭着沾血的顶针。丁程鑫站在窗边阴影里,手指摩挲着病房门把。
闭眼就看见2019年夏天:严浩翔昏倒在训练室,我用圆珠笔写下"下次一起跳"。把字条塞进他病号服口袋时,摸到鼓起的编舞草稿。上面画满修正标记,唯独结尾留着空白。
消毒水味道中混入淡淡铁锈味。他睫毛颤动时,我后退半步撞翻护士托盘。"对不起..."话音卡在喉间。他转动干裂的嘴唇:"但你跳得很好。"指节泛白地攥着被单,像抓住三年前掉落的舞谱。
放在床头的舞谱被空调风吹动。"自由发挥空间"几个字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门外传来导演组的讨论:"替补人选..."我转身时听见他微弱却清晰地说:"不许改动作我站在病房门口,手指还按在门把上。他说话了,声音像砂纸擦过木头。
"不许改动作。"
这句话像根针扎进我心里。三年前我们在训练室吵架,他说过一样的话。那时我说要改编《裂光》的结尾,他摔了顶针就走。现在他躺在病床上,还是不肯妥协。
护士掀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注射器。我后退半步,看见她把针头推进他手背的静脉。他眼皮动了动,没睁开眼。
"你要休息。"我说。
"你才该休息。"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膝盖..."
我低头看渗血的护膝。血已经干了,变成深褐色。这才觉得腿有点发软。
"导演组..."我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让他们换人。"他嘴唇动得费劲,"除非...你跳原版。"
我愣住了。这和我们之前争执的完全相反。他一直觉得原版太保守,不够出彩。但现在...
"你疯了?"我压低声音,"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着比赛?"
他嘴角扯了一下,像是笑。"你不是说...要证明给我看吗?"
我咬住下唇。没错,我是说过。就在昨天排练时,我说他的编舞太老套,我要加入自己的风格。他当时脸色很难看,但什么也没说。
现在我突然明白,他不是反对我的创新,是怕我受伤。就像三年前他胃出血还要陪我练习,就因为我赌气说要改动作。
"我不跳了。"我说,"你先养好伤。"
他摇头,牵动了心电监护仪的导线。仪器发出短促的滴滴声。
"必须跳。"他喘着气,"这是...我们的作品。"
我握住他放在被单上的手。手很烫,像是发烧了。
"你烧得厉害。"我说,"现在别说这些。"
他忽然抓紧我的手指,力气大得吓人。"听着,"他睁开了眼,直视我,"如果你跳原版...他们就会知道...我们都没变。"
我愣住了。这话什么意思?
他松开手,头偏向一边。"去准备吧。下午...淘汰赛。"
"可你..."
"我不走。"他闭上眼,"我就在这...等你谢幕。"
我站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也是这样的情形。他躺在医院,我站在床边。那天我说"下次一起跳",他偷偷留着那张字条。
现在他又要我跳原版。这不是妥协,是认输。严浩翔从不认输。
我转身拉开门。张真源在外面走廊里打转,看见我就冲过来。
"医生说他不能受刺激。"我低声说,"你盯着点。"
"你去哪?"他问。
"排练室。"我说,"还有三小时开场。"
他瞪大眼:"你真跳原版?"
我没回答。路过化妆间时,我捡起地上那张画着涂鸦的舞谱。空调风吹动纸页,"自由发挥空间"几个字一闪而过。
我把它塞进口袋。心里有个念头开始发芽,但还没成型。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看到我想说的话。
排练室镜子映出我的影子。膝盖还在渗血,但已经感觉不到疼。我把舞谱摊开,目光落在结尾的空白处。
三年来我一直觉得那里缺了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那是个邀请。他等着我回来,等着我们一起填满那个空白。
我活动了下脚踝,开始起舞。动作和从前不一样了,但节奏没变。这是我们的《裂光》,从始至终都是。
舞蹈结束时,我摸出口袋里的舞谱。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
"这次,换我带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