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交站台的灯柱忽明忽暗,雨水顺着灯杆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水洼。林望攥着手机,指腹把屏幕按得发烫——【嘴角,记得擦药】六个字早被删掉,可那些笔画像刻在视网膜上,和沈清风递伞时的眼神重叠在一起,搅得他心头发乱。
他往雨里走,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灌进去,贴在背上像块冰。便利店的荧光灯在街角亮着,可他走得很慢,脚步踢着路边的石子。是谁发的短信?刘浩那帮人只会笑他被打,班上同学躲他都来不及,唯一有可能的……只有沈清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望就攥紧了拳头。他讨厌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讨厌沈清风像盯猎物一样盯着他的伤口,更讨厌自己居然会反复想起天台上那个低头叹气的背影。走到便利店门口,他扯了扯湿透的校服,把手机塞进最里面的口袋——就当是错觉,优等生的“游戏”,他才不陪玩。
接下来的三天,林望把自己裹成了刺猬。
他每天提前十分钟到校,躲在教学楼后的老槐树下,等预备铃响才冲进教室;放学铃一响,他比谁都快,书包甩在肩上就跑,连沈清风放在他桌角的数学资料都不看一眼——那些资料被风吹到地上,他也只是抬脚跨过,像没看见一样。
沈清风好像也懂了,不再主动过来。可林望总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他趴着睡觉时落在后背上,在他望着窗外发呆时停在侧脸上。那目光不再是探究,反而像温水,轻轻漫过他的防备,让他更烦躁——他宁愿沈清风像刘浩一样直接挑衅,也不想面对这种不声不响的“关注”。
周五的体育课改在体育馆,男生们围着篮球场起哄,女生们坐在看台上传零食。林望找了个最偏的角落,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却还是能听见对面看台的笑声——沈清风坐在那里,手里捧着本厚书,阳光落在他的书页上,连翻书的动作都透着规整。
林望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的讽刺又冒了出来。看,这就是沈清风,永远活在光里,连看书都像在演“模范生”。可下一秒,一个篮球突然飞过去,直奔沈清风的后背——林望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就在篮球要砸中的瞬间,沈清风突然侧身,动作快得像道影子。他没抬头,甚至没放下书,只是肩膀轻轻一偏,篮球就“砰”地砸在空座位上。跑来道歉的男生挠着头说“对不起”,沈清风才抬起脸,露出惯常的温和笑容:“没事。”
可林望看得清楚——沈清风侧身时,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警惕,像受惊的猫,那绝不是沉浸在书里的人该有的反应。完美的表象,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体育课结束的哨声刚响,林望就想走,却被对面的动静留住了脚步。
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体育馆门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个黑色文件袋。沈清风刚走过去,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后背挺得笔直,像被按了开关的木偶。男人说话很快,眉头皱得很紧,林望离得远,听不清内容,却能看见沈清风的手在身侧悄悄蜷缩,指节泛白。
这不是林望第一次见沈清风这样——天台上他低头看手机时,也是这种紧绷的姿态。男人把文件袋递给沈清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里没有温度,更像一种“任务交接”。男人走后,沈清风还站在原地,文件袋捏在手里,指尖把袋子边缘捏得发皱。
体育馆里的人快走完了,篮球滚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空旷得让人发慌。林望看着沈清风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和自己有点像——都在装,一个装得无懈可击,一个装得冷漠坚硬。
就在这时,沈清风突然转过头。
两道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林望没来得及躲,清楚地看见沈清风眼底的东西——有没藏好的疲惫,还有被撞破秘密的愕然,像完美的瓷瓶突然露出了裂痕。林望的心脏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假装系鞋带。
等他再抬头时,沈清风已经往门口走了。林望看着他的背影,手里还攥着刚才被扯皱的衣角——原来沈清风的光,不是天生的,是被人逼着亮起来的。
林望走回教室时,走廊里的灯已经开了,暖黄色的光落在墙上。他推后门的手顿了顿——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小管药膏。
是跌打损伤的那种,管身是白色的,还没拆封,在杂乱的课桌上显得格外显眼。没有纸条,没有署名,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林望走过去,指尖碰了碰药膏,是温的——应该是刚放上去没多久。
他想起那条短信,想起雨中的伞,想起体育馆里沈清风眼底的裂痕。心里的烦躁突然淡了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像被雨水泡软的棉花,堵在胸口。
他拿起药膏,攥在手里,管身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原来他一直以为的“较量”,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沈清风不是猎人,也不是在玩游戏,他只是……在试着靠近。
林望把药膏塞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那里还放着沈清风之前递给他的数学资料,被他折得整整齐齐。他靠在课桌上,看着窗外的雨停了,天边露出一点淡粉色的晚霞。
那道裂开的缝隙里,到底藏着沈清风怎样的秘密?而他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份打破防备的“靠近”——是继续竖起高墙,还是试着挪开一块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