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像根绷紧的弦,在晨光里震颤,每一声都扎在沈清风的神经上。他攥着被子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连带着林望那件旧T恤的衣角都被拧出了褶皱。林望站在旁边,看着他眼底的抗拒一点点被压下去,像被雨水浇灭的火苗,心里堵得发慌——他太懂这种“不得不”的感觉,就像每次便利店老板说“今晚必须加班”,他只能点头一样。
“接吧。”林望轻声说,声音比平时软了点。沈清风深吸一口气,从湿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他的肩膀明显塌了一下。“爸……”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的平静,可林望还是听出了里面的颤抖。
电话那头的声音隔着空气传来,冷得像冰:“十分钟后,小区门口等。”没有问他为什么在外面,没有问他身体怎么样,只有命令。沈清风捏着手机,指腹蹭过屏幕,最终还是低低地应了声:“知道了。”
挂了电话,房间里又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麻雀还在叫。沈清风掀开被子,脚刚沾地就晃了晃,林望伸手扶住他,掌心碰到对方胳膊时,两人都顿了一下——沈清风的皮肤还带着低烧的温度,和林望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送你下去。”林望说,没给沈清风拒绝的机会。
楼道里的灯坏了,林望走在前面,用手机照明。昏黄的光落在台阶上,映出两人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沈清风穿着林望的旧T恤,领口太大,歪在一边,露出一小片苍白的锁骨。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轻,像是怕踩碎了什么。
“衣服……我洗干净了还你。”沈清风突然说,声音在楼道里显得有些空旷。
“不用急。”林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含糊,“你先穿。”
到了小区门口,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那里,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沈清风站在车边,回头看着林望,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不舍,还有一丝林望看不懂的坚定。“林望,”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那个笔记本,你要是有不懂的,等我……”
“等你什么?”林望追问,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
沈清风却没说完,只是笑了笑,转身拉开了车门。车门关上的瞬间,林望看到他对着车窗里的人点了点头,姿态恭敬得像个陌生人。轿车发动,很快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阵尾气的味道。
林望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刚才给沈清风照明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想起沈清风没说完的话,想起那个没来得及问出口的“什么时候回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空了一块,有点发疼。
回到出租屋,房间里还残留着沈清风的味道,混合着药味和洗衣粉的清香。林望走到床边,看着那床被沈清风盖过的被子,伸手摸了摸,还带着点余温。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个淡蓝色的笔记本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封面的灰痕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拿起了笔记本。之前翻的时候太急,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每一页的空白处,沈清风都用红笔写了“这里可以画图辅助”“记得代入数值验证”,甚至在最难的那道函数题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写着“加油,你可以的”。
林望的手指顿在那个笑脸上面,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起沈清风讲题时认真的样子,想起喂他喝粥时小心翼翼的动作,想起他在雨夜里说的“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烂泥,没人会在意,没人会为他花心思。可沈清风却像一道光,强行照进了他的世界,告诉他人,他可以不一样,他可以有未来。
林望一页一页地翻着笔记本,直到最后一页,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在空白的页脚处,写着一行清隽的字,旁边还跟着一串数字。
【笔记等我回来讲。】
下面是一串手机号,数字写得很轻,却很工整,能看出是沈清风刻意写的。
林望盯着那行字,手指反复摩挲着纸页,能感受到笔尖划过的痕迹。“等我回来讲”,不是“如果你不懂可以问别人”,不是“你自己看着办”,而是“等我回来”。这简单的五个字,像一个约定,一个沈清风单方面定下的、关于未来的约定。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不敢按下去。他怕这只是沈清风一时的冲动,怕等他打过去,听到的是客气的拒绝,怕自己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
可他又想起沈清风在雨夜里的脆弱,想起他讲题时的认真,想起他离开时那个坚定的眼神。林望深吸一口气,手指终于按了下去——他想试试,想试试和沈清风一起,看看不一样的未来。
电话拨出去了,“嘟……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每一声都像敲在林望的心上。他握着手机,手心渗出了汗,眼睛紧紧盯着那本笔记本,心里默念着:接电话,沈清风,接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却一直没人接。林望的心跳慢慢沉了下去,难道是沈清风后悔了?还是他被家里的人限制了?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正在通话中”,心里的希望一点点被不安取代——那个约定,还能实现吗?沈清风,还能回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