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便利店的日光灯嗡嗡作响,把林望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满是划痕的收银台上。他手里攥着块抹布,擦了三遍台面,却还是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屏幕暗着,倒映出他眉间的褶皱,像被揉皱的纸,展不开。
抽屉里的笔记本还压在最底层,那行“笔记等我回来讲”像根刺,扎得他心尖发痒。沈清风已经请假三天了,班里同学说他“在家养病”,可林望总想起那天小区门口的黑色轿车,想起沈清风上车时恭敬的背影,心里就堵得慌。
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手指在拨号键上悬着——那串数字早就刻在脑子里,不用看也能按对。可他不敢。怕电话通了,听到的是沈清风客气的“不好意思,我忘了”,怕自己好不容易燃起的那点期待,像被风吹灭的蜡烛,连灰都不剩。
“叮咚——”自动门的提示音响起,林望赶紧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却看见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晚风卷着落叶飘进来,落在收银台边。他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叶子,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铃声像炸雷一样,在寂静的便利店里炸开。
林望的手猛地顿住,心跳瞬间飙到嗓子眼。他掏手机的动作都在抖,屏幕亮起来的瞬间,那串熟悉的数字跳了出来——是沈清风。
“喂?”他接起电话,声音比平时哑了点,连呼吸都放轻了,怕自己听错了。
“林望?”沈清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电流的失真,却依旧清朗,像初秋的风,吹得林望耳廓发麻,“你在忙吗?”
“没……没忙。”林望赶紧说,手攥着桌沿,指节都泛白了,“你……病好了?”
“差不多了。”沈清风的声音顿了顿,好像在找话说,“便利店冷不冷?我听你那边有风声。”
林望愣了愣,才发现自动门没关好,冷风正往里面灌。“还好,不冷。”他走到门边,把门关紧,“你……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沈清风的声音低了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就是想告诉你,我下周一回学校。”
林望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哦,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应着,心里却在喊:还有呢?你不是说要给我讲题吗?你不是说等你回来吗?
“那个笔记……”沈清风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点试探,“你要是有不懂的,等我回学校……”
“我还没看。”林望打断他,语气有点急,怕沈清风觉得他没把这事放心上,“我……我最近有点忙,没来得及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望的手心都出汗了,怕沈清风失望。可他听到沈清风轻轻笑了一声,像羽毛拂过心尖:“没事,等我回来一起看。”
“一起看”三个字,像糖一样,在林望心里化开,甜得他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他靠在门上,看着窗外的夜色,路灯的光晕在雨洼里晃,像撒了把星星。“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你打工到几点?”沈清风又问,语气里带着关心,“太晚了不安全。”
“快了,还有一个小时。”林望说,心里暖暖的——从来没人问过他打工安不安全,没人在乎他几点下班,只有沈清风。
“那你注意安全,”沈清风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下雨了,记得打伞,别又淋着了。”
林望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那天暴雨里,沈清风递过来的那把黑伞,想起自己当时还很凶地拒绝了他。“知道了。”他的声音有点涩,“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好。”沈清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我不打扰你了,周一见。”
“周一见。”
挂了电话,林望还靠在门上,手里握着手机,听筒还带着沈清风声音的温度。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通话记录里,那串数字后面,多了个“已接通”的标记。他没删,也没存,就那样看着,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叮咚——”自动门又响了,这次是真的有顾客进来,买了瓶矿泉水,付了钱就走了。林望看着顾客离开的背影,心里却像被填满了,再也不是之前空荡荡的样子。
他走到收银台边,把那片落叶夹进笔记本里——就是沈清风给的那本,他早上忍不住从抽屉里拿出来了,藏在收银台下面。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行“笔记等我回来讲”还在,旁边的手机号,他用指尖摸了摸,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
还有两天,就能见到沈清风了。还有两天,就能听他讲题了。还有两天……林望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拿起抹布,继续擦收银台,这次却哼起了歌——是首很老的歌,他妈以前经常唱给他听,后来他就再也没唱过,可现在,他想唱。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可林望觉得,好像没那么黑了。远处的车灯亮起来,由远及近,刺目的光芒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的光——那是期待,是希望,是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东西。
林望看着那束越来越近的车灯,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沈清风回来,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给我讲题吗?他家里的人,会不会不让他跟我来往?周一的学校,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等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