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桂花糕

秋风起时，桂花正香。

　　方淳意拖过整个夏天的“病”总算好了。

　　虽然脸色还白，步子也虚，但总算能走出常熙堂了。

　　她病愈后第一件事，不是去御花园碰运气，也不是向皇后请安，而是提着一盒点心，独自走向另一处冷清的宫院。

　　碎玉轩。

　　这里住着曾经宠冠六宫、如今称病避世的莞贵人甄嬛。

　　院里海棠已谢，芭蕉渐黄，静得只听见鸟叫和叶响。

　　方淳意没让人通报，径直走到殿门前。

　　守门的小宫女见她来，明显一愣——这地方除了沈贵人，早已无人踏足。

　　“莞姐姐在吗？”方淳意声调轻快，像只出笼的雀儿。

　　“在里头看书呢。”

　　“多谢姑姑。”

　　她提盒进去，殿内飘着淡雅的百合香。

　　甄嬛正倚在窗边软榻上看书，一身水蓝常服，未施脂粉，眉间却锁着一缕轻愁。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方妹妹？你怎么来了？”

　　方淳意放下食盒，几步小跑到她跟前，笑得毫无保留：“姐姐！我病好啦，温太医说能走动了，我第一个就来看你！”

　　她打开盒盖，桂花香漫开，里头是几块玲珑剔透的桂花糕。

　　她不好意思地抿嘴：“姐姐别笑我……我病着的时候，嘴里发苦，整天胡思乱想。就惦记着家里桂花糕的味儿，还有殿选那天闻到你身上的桂花香……”

　　她眼睛清亮亮的，话里带着天真的亲昵：“我就觉着，宫里就数姐姐这儿桂花糕最香！”

　　甄嬛微微一怔，心口那层薄冰像被暖意化开一角。

　　她与这姑娘并无深交，何以得此真心？

　　方淳意已把碟子推过来，眼巴巴望着她：“我让小厨房试做的，肯定没姐姐这儿的好……但这是我的心意！”

　　甄嬛伸手轻抚她的发顶，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傻丫头。”

　　她拈起一块糕，入口软糯，桂香清甜。

　　味道寻常，却让她觉得是入宫以来最温暖的一口。

　　“很好吃，”她真心说道，“比我这儿的强。”

　　方淳意立刻眉开眼笑。

　　两人对坐分食糕点，屋内暖意融融。

　　方淳意望着这张思念已久的脸，心中浪潮翻涌——

　　是前世唯一真心待她、也为她之死痛彻心扉的莞姐姐。

　　她强压激动，只悄悄把前世的亏欠，化作今生长久的陪伴。

　　她知道甄嬛为何避宠，也明白她在等什么。

　　自己不必插手，只需在她需要时送一盘糕，将来危机时递一把刀。

　　“姐姐，”她小口吃着糕，像是随口问，“我病这些日子，外头很热闹吧？”

　　甄嬛端茶的手顿了顿。

　　她看进方淳意清澈的眼底，心下明了——这姑娘是借天真表态度。

　　她放下茶杯，握住方淳意的手：“妹妹，后宫里头，热闹未必是好事。”

　　声音轻却通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偏安一隅，静待花开，才是安稳之道。”

　　方淳意乖巧点头：“那我懂了。”

　　她望向甄嬛，目光澄澈信赖：“姐姐什么时候花开，淳儿就什么时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