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格,在碎玉轩的地面投下温暖光斑。
甄嬛倚在软榻上,手持银剪,正细心剪着一幅窗花。
沈眉庄坐在一旁静静看书。
殿内安宁静好。
这时,门边悄悄探出个小脑袋。
方淳意抱着食盒,轻手轻脚溜进来,把盒子放在桌上,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到甄嬛脚边。
她双手托腮,仰头看着甄嬛手中剪刀翻飞,红纸渐渐变成一只灵动的蝴蝶。
“真好看……”她忍不住轻声叹道。
甄嬛低头一看,不由笑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一点声响都没有。”
沈眉庄也放下书,含笑望来。
“怕打扰姐姐们呀。”方淳意露出虎牙,笑得乖巧。
自打送过桂花糕,她来碎玉轩越发勤了。
起初甄嬛和眉庄只当她是孩子心性,后来却发现这小妹妹当真只是来“玩”的——
每当她们谈诗论事,她便自觉安静,要么在殿外看蚂蚁,要么自己翻花绳,像只懂事的小猫,既不扰人,又自带一股暖意。
“今天又带什么来了?”沈眉庄望向食盒。
“新烤的栗子糕!”
方淳意高高兴兴打开食盒,取出三份油纸包好的点心。
她把最大的给甄嬛,稍小的给眉庄,见流朱和浣碧进来添茶,又把最后一份推过去。
“这份是两位姐姐的。”
流朱连忙摆手:“这怎么行,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方淳意执意塞过去,眼神真诚,“我常来蹭吃蹭玩,没什么可报答的,你们替我尝尝味道可好?”
浣碧看向甄嬛,见小主点头,才与流朱一道谢过收下。
从此每到申时,方淳意总会准时出现,带三份点心和满室笑语。
她也很会看时辰,见二人面露倦色或近晚膳,便主动起身:
“姐姐们,天快黑了,我一个人回去怕的。”
她总是这样懂事地找理由离开,不打扰、不逾矩。
在这争破头的深宫里,唯独她像一阵轻软的风。
甄嬛和眉庄渐渐习惯了这个“小尾巴”,会为她备好温热的牛乳茶,会悄悄将份例里的鲜果衣料分她一份,像疼自家妹妹一般。
方淳意珍惜地望着她们——
尚未被命运刻上伤痕的莞姐姐,眉眼仍存温婉的惠姐姐。
这偷来的安宁,是她两世最贪恋的暖意。
可她心底清楚,风暴终会来临。
现在每一刻的温情,都在为将来筑起防身的墙。
深宫日子若是一潭死水,方淳意就是那颗总能让水面漾开涟漪的小石子。
这日,碎玉轩小厨房里,浣碧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藕粉桂花糖糕发愁。
“小主说甜得有些腻,失了清雅。”
流朱凑过来尝了一口:“是有点齁,蜜放多了吧?”
“我按食谱来的呀……”浣碧一脸委屈。
正说着,方淳意探进头来,鼻尖轻动:“好香呀!”
见是她们,她忙把手指竖在唇边:“叫我淳儿就好。”
眼珠一转,举手道,“是不是味道不对?让我尝尝,我帮你们想想法子!”
浣碧半信半疑递过盘子。
方淳意捏起一小块,闭眼细品,半晌才睁眼。
“桂花蜜多了一丝,把藕粉清香盖住了。”
她歪头想了想,眼睛一亮,“少放半勺蜜,再加一丁点玫瑰酱提味,会不会好些?”
“玫瑰酱?”
浣碧和流朱对看一眼,茅塞顿开。
花香互补,正好解腻增层次。
“淳儿妹妹,你真是个小食神!”流朱惊叹。
方淳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瞎说的。”顺手又捏了块糕。
自此,她成了碎玉轩默认的“试吃官”。
新菜新点心上桌,总先过她的口。
“鸡丝银耳火候过了半刻,胶没炖透。”
“杏仁豆腐用三七分的南北杏,会更绵密。”
连甄嬛和沈眉庄也习惯了,得了新鲜吃食便笑说:“让淳儿先尝,她说好才是好。”
她还是个天然的和事佬。
有回流朱和浣碧为发钗小事争执,眼看要吵起来,方淳意举着块枣泥糕凑过去:
“姐姐们别争啦,快帮我尝尝,这糕皮是不是厚了?吃着有点噎呢。”
三言两语,火药味就散了。
她更是最好的听众。
甄嬛和眉庄偶说私己话,从不避她——
横竖这小妹妹只懂点心花草,那些纷扰她听不进也记不住。
方淳意就搬个绣墩坐在一旁,托着腮,边吃边听,像个安安静静的瓷娃娃。
碎玉轩因她的到来,多了几分烟火气和轻松。
人人都当她是个开心果,她却比谁都清醒。
每次品菜,她尝的不止是味道,更是食材来源和宫中人心的风向。
每次倾听,她捕捉的是姐姐们情绪下的暗流。
她享受着这份被呵护的温暖,却也从未忘记,这份天真烂漫,是她最稳妥的盔甲。